聽見仇澈應下後,連慎微唇向上一揚,緩緩閉上眼睛,控製不住的往後仰去,嘴角溢出一絲鮮血,掌心的蒼山劍脫手而出。
“——”
仇澈瞳孔一縮,心臟停了半秒,下意識的提氣往前伸手。
有道人影比他更快。
風恪指尖飛出一針,紮在連慎微的頸側,然後冷著臉,單手抓住他的肩膀,腳尖點在竹葉上,飛上懸崖。
一邊頭也不回的吩咐:“仇澈,你去把他的劍撿回來。”
有什麼東西從空中滴落下來。
仇澈伸手。
血花砸在掌心。
是息眠的血。
他勉強讓自己冷靜下來,聽風恪的話,飛身下去撿劍。
***
“水!熱水冷水都準備著!”
天南和明燭處理過一次,很快把水準備好。風恪也顧不得彆的了,直接將連慎微扔進水裡。
緊接著他動作十分粗魯的撕開連慎微後背的衣服,一針一針刺了進去。
和之前不一樣,這次施針極慢,每出一針,他額頭上的汗就多一點。
“算你倒黴,老子自創的針法第一次用。”
這是他針對連慎微的情況鑽研出來的急救之法,但是剛剛研究出來,他原本打算回到風家之後和自己老爹一起再鑽研鑽研,看看能不能優化。
可惜……這針法對施針者消耗極大,好在他雖然把精力都用在醫術上了,但內力也沒落下。
連慎微的心跳越來越弱。
天南和明燭的神情還算鎮定,仇澈第一次看見風恪這麼嚴肅的神情,緊張到不敢說話。
風恪把了下連慎微的脈,手指輕微一顫,旋即吩咐道:“按住他的手臂。”
天南和仇澈死死按住連慎微的胳膊。
風恪再次在連慎微身上種下了噬髓蠱。
噬髓蠱在連慎微單薄的背上生根發芽,紮入骨髓。
他卻隻是非常微弱的掙紮了一下,就再沒有了任何動靜。
風恪的血倏然涼了下來。
隻有意識陷的極深,才會出現這種情況——
連慎微不願意醒過來。
風恪攥緊拳頭:“仇澈,他昏迷之前跟你說什麼了?”
仇澈嗓音乾澀:“我隻是答應了他去邊疆。”
風恪:“該死的!”
天南慌了神:“風先生,主子怎麼沒有反應啊?”
風恪恍若未聞,眼圈一紅,惡狠狠的揪起連慎微的衣領,“你……”
“你以為自己什麼事都沒有了是嗎?!”
“你欠我的藥材錢還沒還!要是不想下輩子給我當牛做馬就趕緊醒過來啊混蛋!”
“你阿姐才不是嚇唬你,紮針就是會見到鬼!你要是敢走那條路,老子還像小時候一樣在你身上練習紮針!叫你怕兩輩子!”
“仇澈是騙你的,他才不會去邊疆!”
“應璟決的皇位還沒坐穩,你回頭看一眼!”
“我們都在這呢……”
***
一片大霧。
連慎微慢慢往裡走。
他聽見了迷霧深處的嬉鬨聲。
這些聲音離他越來越近,但是他眼前看的眼前越來越模糊。他想抓住的東西也越來越遠。
[連慎微,你彆睡。]
誰在喊他,聲音很熟悉,也很急切。
連慎微懷疑自己聽錯了,他腳步頓了下,繼續往前走,那裡有東西莫名吸引他。
這裡是黃泉嗎。
他看不見路。
之前聽民間傳言,說,若是有親人先行,如果擔心自己的孩子找不到路,會在他們走過的地方留下一盞燈。
阿爹他們給他留燈了嗎。
連慎微左右環顧,他沒有找到。
[……藥材錢!]
那道煩人的聲音又來了。
[……沒坐穩!你醒醒!]
[他才不會去邊疆!騙你的,蠢不蠢啊!]
連慎微稍微停下,皺了皺眉。
好吵。
他抬腳,打算接著往前走,忽的聽見一句微顫的——
[老子再說一遍。]
[你要是敢走那條路,老子還像小時候一樣在你身上練習紮針!叫你怕兩輩子!]
[你回頭看看。]
聽到‘紮針’的時候,連慎微身形一僵,徹底停住。
前麵的大霧忽的散了。
他慢慢回頭。
然後轉身,往回走了一步。
僅僅一步,劇痛驟然襲來。
***
浴桶裡的青年毫無預兆的掙紮起來。
“疼……”
風恪眼神一亮,“按住他!”
他抬起袖子狠狠擦了下臉,“死了老子也給你拽回來。”
……
連慎微這一昏,就昏了三日。
醒來的時候,風恪、仇澈、天南和明燭都在他床邊圍著。
他們的神情都很激動,忙不迭的說著什麼。
連慎微茫然。
許久,他側了側耳朵。
還是沒有一點聲音。
他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