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涼踩著飛行器衝過來,尖叫聲越來越小,到少年身邊時,已經完全變成了啞巴。
他呆呆的看著地麵上的少年。
這分明是那個舉著槍,救了他一命的少年時候的上將。
聶涼一激靈,從飛行器上摔下來。
他顧不得彆的,抖著手從儲藏器內掏出一件自己的大衣,把地麵小兩號的上將完全包裹了起來,攏在自己懷裡,差點沒出息的當場哭出聲來。
隨即,聶涼十分警惕,他有點神經質的左右看了看,才抱緊了大衣裡裹著的人,全速跑回了自己的飛艦。
……活像偷孩子。
——
飛艦內。
聶涼火速把偷……不,撿回來的人放進了保溫艙回暖。
這個地方是他平時躺的,因為一直待在冰原,每次捕捉完能量體回來,血液流速緩慢,嚴重影響他的速度,他就會來這裡回暖。
設置好半個小時的時間之後,他扒拉了自己在飛艦裡的沒有穿過的衣服,然後一件件摸過去,早就封鎖在記憶深處的副官技能再次上線。
一入手,他就知道這些衣服是什麼料子,適不適合上將穿。
太薄、太硬、太軟……
他自己隨便在光腦上買的東西,原本看著還湊合,現在怎麼哪哪都不順眼?!竟然沒有一件合適的!
聶涼的眉頭皺的能夾死十隻爬蟲。
最後,他將目光投向那個軟趴趴的料子,剛才把上將放入保溫艙裡的時候,小了兩號的上將身上的尺寸,他已經用眼睛確定過了。
所有這個料子的衣服拆開,勉強可以給上將做一身新衣服。
上將目前算個沒長大的孩子,這種料子好像也合適。
在保溫艙裡待到25分鐘的時候,埃蘭斯諾就睜開了眼睛,隻是一直維持著原本的姿勢沒有動彈,連眨眼都很少。
等到半個小時到了,保溫艙自動打開。
飛艦內的空氣竟也不冷。
埃蘭斯諾看見了一個彬彬有禮的男人,穿著燕尾服戴著白手套,對著他微微彎了彎腰。
“上將醒了,請您穿衣服。”
他掌心托了一件精致的衣服,好像是新裁出來的,因為保溫艙的旁邊還放著一些瑣碎的布料。
好像還處於待機狀態,等到聶涼給他穿上了衣服,埃蘭斯諾才給了點反應。
“你是誰。”
少年空冷的眼中閃過一抹茫然。
聶涼一時也不知道怎麼回答,但是上將並沒有否認自己對他的這個稱呼,那按理說,上將現在應該在十四歲以上。
“我是您的副官,”他試探著問:“您醒來之前,還記得自己在乾什麼嗎。”
埃蘭斯諾靜靜看了他片刻,沒有感受到威脅,才道:“接過莫洛凱旋之劍,為聯邦而戰。”
他的聲音很平板化,像是初代星網電子音,沒有一點情緒波動。但是說出來這句話的時候,沒有絲毫猶豫,像是已經植入了骨髓。
原來是那段時期……
上將打響第一場戰役之前,剛剛接過那把在未來十多年都象征著殺戮的劍的時候。
聶涼一旦都沒懷疑埃蘭斯諾是怎麼出現的,對現在的他而言,他並不想思考那麼多,也沒有那扯淡的閒工夫去想。
隻要人在他麵前,活生生的在他麵前,就好了。
聶涼皺著眉。
上將現在應該是剛被洗腦完畢。
咕——
一聲不太合適宜的聲音響起。
聶涼的思路被打斷,他愣了下,看向埃蘭斯諾的肚子。
“您餓了?”
埃蘭斯諾:“餓?”
他平靜問:“那是什麼。”
很單純的問題,直白的將自己不明白的事情問了出來。
久遠的記憶從腦海裡翻出來,聶涼看著埃蘭斯諾,想起來一段他收集起來的,上將十幾歲第一次參加戰役的視頻。
是一段被采訪錄像不小心剪進去,流露出來的。
[漫天硝煙戰火裡,側臉濺著血的少年,握著莫洛凱旋之劍走回營帳。
星網記者問:“您第一次參加如此大規模的戰爭,死了如此多的戰士,您會不會心懷不忍。”
埃蘭斯諾停下來說:“死,是什麼。”
他眼神太平靜了,對於死亡的漠視讓當時聽見這句話的人都頭皮發麻。]
而這段模糊的錄像,在後來上將名聲最差的時候,被稱為‘冰冷瘋子的幼年期’,成了上將生來冷酷無情的鐵證。
可其實,那不過就是一句再正常不過的疑問。
就和現在問他餓是什麼一樣。
聶涼看過上將被洗腦前的視頻,上將九歲左右的時候,對這些基本的生活常識還記得。
可是現在在這些方麵的記憶和反應,都像是一張白紙,和嬰兒沒什麼分彆。
所以羅什狗東西所謂的洗腦,竟連這些東西都沒有留下嗎。
可是想想,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畢竟上將從前的記憶都和蘭遐先生有關,洗到這種程度,才能洗乾淨吧。
對,幸好上將現在不記得蘭遐先生,也不記得自己殺了自己的哥哥。
聶涼吐出一口氣:“您都記得什麼?或者說,您會什麼?”
“格鬥,劍術,體術,精神操控,精神力化形,拆解手/槍,各類彈藥的使用方法……”
他保持著一個語速,說出來的自己會的東西,除了基本的生理需求外,其餘的都是和戰場和殺戮有關係。
如果上將連餓是什麼都不知道的話,當年上了戰場是怎麼吃東西的?
聶涼根本無法想象。
……還是說,胃病就是那時候留下來的?
他等著埃蘭斯諾說完,才蹲下來,微微仰頭道:“您會這麼多東西,真的很棒。”
“至於餓……餓了就要吃飯。”
少年眨了下眼睛:“吃飯?”
聶涼笑了笑:“對,很簡單的。”
埃蘭斯諾稍微垂眸,還沒有被血腥沾染的眼睛雖然沒有明顯情緒,但依舊剔透無比,一直這樣看著人的時候,有點說不上來的乖。
聶涼不承認自己有濾鏡。
他覺得自己隻是遵從內心的感受。
……他甚至想伸手去摸摸上將的頭。
聶涼沉默著反思了兩秒,感覺出自己對上將敬仰的心沒有改變後,糾結再三,那隻戴著白手套的手,還是輕輕落在了埃蘭斯諾的頭頂。
“我教給您,好嗎?”
頭頂傳來的一點溫暖讓埃蘭斯諾眼睫一顫,他垂在身側的手動了動,學著這個自稱是他‘副官’的人的模樣,他還不知道副官是什麼意思,卻也將手放在了他的頭頂,輕輕拍了拍。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