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此前還雲遮霧繞未見全局,那麼眼下從這片雜亂無章的線頭裡她反倒看清楚了很多東西。
無論如何,這團發臭的死水也早該被攪活了。
“山莊布局時刻在變,這間廂房原本是西院一進,此刻卻出現在後院了。”身旁人出言打斷了她的思緒。
繞了兩圈,果然便如他所言便如同鬼打牆一般一直在這山莊內反複兜圈子。
幻術終究是障眼之法,而非神力術法,動態之物或可憑空捏造,可地基土石等固著之物卻無法從實質上改變其形態,會受到影響的始終是感官。
她原以為封鎖迎香穴以內力逼出體內濁氣便能逐步消除香陣帶來的影響,眼下發現全然治標不治本。
對於縱香之術她也算略知一二,人一旦吸入香餌便成了容器被困於陣眼範圍之內,若想徹底破陣必得摧毀陣眼。
風觀止回顧她此前一直身處湖邊而後經過一輪輾轉墜入湖中而後又莫名其妙地回到了院內。
方才這一路景彆雖始終重複卻再也沒經過那片大湖。
“你在山莊內徘徊這麼久可曾見過後山大湖?湖旁有一木輪水車,岸上還有間木屋。”風觀止若有所思地問。
常昑也不知她何出此言,如實答道:“未曾見過,後院隻有一座荒山。”
這莊內最大的水源也不過一個兩丈見寬的淺水枯荷池,無論如何也算不得大湖。
風觀止剛要開口便聽見身後的角落傳出一陣悉悉索索的動靜。
動手之際便見一道熟悉的矮小身影嗖地一下從灌木中躥了出來,都不用細看便知是甚。
這潑猴遇著事兒便一溜煙兒躲沒影了,此刻風平浪靜倒知道出來了。
“小家夥你帶了什麼來?”常昑也對於小猴的現身頗感驚訝,見它瞻前顧後顯然有東西藏著掖著。
緊接著便見小猴又躥入了林木中,片刻後便見它前手著地,撅著紅彤彤的屁股兩條後腿猛力一蹬,一隻黑色大缸便骨碌滾了出來。
大缸徑直滾了過來,撞上假山石應聲裂成了數瓣。
一個人形玩意兒從破碎的壇中滾了出來,落地發出“哎喲”一聲痛呼。
定睛一看,這晃眼的一大團原來是個裸著上身的青年男子。
“紅姑……是你嗎?”男子披頭散發地抬起頭來,眸光帶著癡醉的迷蒙,目光灼灼望向風觀止,驟然狂喜疾衝而去,“紅姑!”
見其橫衝直撞襲來風觀止果斷抬手一巴掌給他抽成了陀螺,飛出了丈遠,白花花的麵皮頓時便腫起了一個五指巴掌印。
原本還欲上前幫忙阻擋的常昑也自覺後退了半步。
小猴兒則是看熱鬨似的,嘰嘰哇哇上躥下跳好不愉悅。
男子被這一巴掌打懵在地,癡癡傻傻地捂著臉嘴裡不停念叨著什麼。
此人雖舉止魯莽卻也不似那般凶蠻之徒隻怕也是受困於此,常昑也傾身上前詢問:“敢問兄台高姓大名?何故盤桓於此?”
“我……”男子聞言又發起癡來,沙啞的嗓音甚至染上了哭腔,“紅姑……紅姑何在?”
小猴兒在旁嗚嗚咽咽模仿得正歡,在收到風觀止一記淩厲眼刀後立刻乖巧坐定不敢造次。
見半晌問不出話來,常昑也順手從地上撿了根枯樹枝撥開覆蓋在他臉上的亂發。
待看清此人形貌後,他不禁愣了愣神。
這小子怎會出現在這?!
常昑也隻覺太陽穴突突直跳。
“你認識此人?”風觀止敏銳覺察到他的反應。
通過方才那一巴掌她已然辨認出此人正是先前那個佯裝成這姓左的替身。
“不識。”常昑也果斷與之劃清界限。
觀其雙眸渙散印堂發紅眼瞼泛紫似有離魂之兆,探其脈搏果然有異。
“這小子體內有東西壓迫住了氣血流通。”
說完常昑也便動用內力沿著他的巨闕膻中一路向上將滯塞於體內的異物逐步移位。
“嘶——疼疼疼,頭要裂開了!”男子額角青筋直冒咬牙痛呼,卻被鉗製住了肩骨動彈不得。
“忍著,快了。”常昑也沒有理會他的叫喚,手上力道分毫未減。
隨著真氣猛烈上湧,一顆赤紅的珠子從他口中吐了出來,整個人也癱軟在地劇烈喘息。
等緩過勁後雙目才終於恢複了清明,男子坐起身來意識到自己衣不附體趕緊抬手捂住胸口,惶然問道:“我這是在哪兒?二位是……?”
確認這愣頭小子沒認出喬裝後的自己,常昑也便放心了。
“此前發生什麼你可還記得?”他問。
青年滿臉惑然地搖了搖頭,低頭看見胸膛上遍布的紅痕突然眸光一凝,像是驟然想起什麼,整張臉登時從耳朵紅到了脖子根。
“也……也不是什麼都不知道,”他臉都要紅得滴血了,目光遊離支支吾吾,“不過也記不大清了。”
看他這一身豔痕和滿目春色藏不住的心虛模樣旁人就算再沒眼色也能猜得八九不離十了。
待了解情勢後,青年連忙恭敬拱手道謝:“在下東方解,多謝二位義士搭救之恩,大恩大德在下沒齒難忘。”
“你姓東方?”風觀止眼睫微動,試探道,“與蒼州北刀盟可有相乾?”
“北刀盟盟主東方焱正是家父。”東方解坦誠相告。
一旁的常昑也暗自扶額,心道這小子混跡江湖逢人便自報家門當真沒有半點防備之心。
“久仰盛名。”風觀止客套式地回敬了一句便沒再多言,幽深的眸子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暗芒。
東方焱風流成性子嗣瓜瓞也不是什麼江湖秘聞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