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帝停下,道:“宣城已歸入當地太守府管轄,到年關才會上呈文書。”
“原來如此……”虞靜央聽後一愣,而後垂下眼,聲音也微微低了下去。
薑侯和霍侯身為臣子,無法在這種事上替她說話,隻有靜默。虞靜央也不再說話,虞帝麵色不明望著她,須臾一歎。
“朕知道你的意思,不過,宣城在當地治下多年,征稅、鹽鐵、鑄幣,樣樣都是大事,突然分離出來又會增加諸多不便。你想參與封地事宜,朕就先把管轄之權交給你,讓他們有事向你稟報,至於那些繁瑣麻煩的事務,還是暫且放在當地官府手下施行,之後再慢慢收回也不遲。”
能重新得到宣城的管轄權,虞靜央已是喜出望外,屈膝謝恩道:“謝父皇恩典。”
虞帝說到做到,當下就命人去擬旨。虞靜央乖順坐在對麵,陪虞帝繼續下棋,她棋藝不精,最後的結果當然是輸了個一塌糊塗,她卻不顯沮喪,順著長輩的打趣抿嘴笑。
輸給皇帝,亦是輸給自己的父親,沒有什麼丟人的。今日她不虛此行,想要的東西已經拿到了。
沒過一會兒,外麵通傳說晉王求見。殿門打開,虞靜延隨宮人進來請安,虞帝免了他的禮,問起來意,原是太學已經整修完善,特意前來稟報。
重開太學一事是虞靜延上書提過的事,虞帝也早就答允過,聽後道:“既然如此,等到返回玉京就重開太學學館,樂安若有要好的玩伴,一並召進宮來伴讀便是。”
在皇家太學學習的機會可遇不可求,那些士族和大臣不可能放過,雖然名義上是為樂安找“要好的玩伴”,但召多少人、召哪些人,又是一件值得權衡思量的事。
虞靜延應了下來,拱手謝恩。
要事已經說完,虞靜央接到眼色,順勢道:“父皇,兒臣也先告退了。”
兄妹兩人向上座行禮,一前一後退了出去。虞帝撂下手裡棋子,吩咐人把那一摞封地文牒撤了下去。內殿安靜下來,隻能聽見窗欞縫隙外幾聲婉轉隱約的鳥叫,還有簌簌吹著樹葉的風聲。
晉王過來是個小插曲,當下最要緊的還是封地的事。
不知皇帝心中究竟如何想,霍侯試探地勸說:“既然我大齊將與梨花寨締結盟約,那南江人蠻橫無理,我們就不必再顧及聯姻,再將三殿下送回去……形勢已然如此,陛下何不直接將宣城全權交回三殿下之手,也好讓她安心呢?”
他的話說完,虞帝久久不語。直至霍侯心中打鼓,暗想是不是觸了天子逆鱗之時,錢順海適時從殿外進來,小心翼翼請示:“陛下,可要現在傳膳?”
虞帝最終沒有回答霍侯的話,不置可否地輕歎一聲,像沒有聽見那樣站起身:“用膳罷。”
……
高大寬敞的馬車駛出崇寧宮門,虞靜央放下車簾,好奇問身邊人:“你怎麼也過來了?”
“姑母給我傳了話,擔心你一個應付不來。”虞靜延回道。
是說爭取拿回宣城的事。虞靜央不由笑:“雖然沒能完全拿回來,但父皇也有鬆口。”
說罷,她從袖中拿出一樣東西,沉甸甸的刻著鳳紋,是她之前的封地銅符。有了這個,就算暫時取不回宣城的全部實權,但也不用擔心被旁人眼紅染指了。
見她高興,虞靜延眼底也露出柔和:“這就好。”
“昨日樂安還念叨,說你許久沒有陪她一起放風箏了。”他道。
“這樣毒的日頭,仔細風箏還沒放起來,人就已經中暑了。”虞靜央好笑,向外望見朝暉殿將至,又想到確實已有幾日沒見樂安和嫂嫂,索性說:“彆送我回去了,我隨你去一趟。”
馬車越過朝暉殿,繼續向前行,兄妹倆閒來無事,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過了片刻,外麵的車夫忽然停下了馬車,問候道:“見過吳王殿下。”
兩人俱是一頓,虞靜延率先掀開車簾,果真見虞靜循立在外麵,不知是何時來的。
他們三個地位平等,不相互見禮也沒什麼,何況本就關係生疏。車窗開得不大,簾子也沒有完全掀起,所以從外麵隻能看見虞靜延一個人,虞靜循站在不近不遠的位置,拱手喚了聲“皇兄”,虞靜延頷首,態度並不熱切。
虞靜循未乘馬車,身後隻跟了一個隨從,就那樣站在太陽底下。他卻好像完全感受不到熱一樣,神色冷清:“看皇兄來的方向,是剛剛去見了父皇?”
虞靜延應了一聲,不欲與他細說什麼。虞靜循卻像沒有意識到對方的疏離,自顧自道:“重開太學是好事,既讓樂安能好好讀書,遴選伴讀又讓皇兄得了利。”
這話說得毫不掩飾,如同諷刺一般,虞靜延皺起眉,警示道:“不過是為了樂安找幾個要好的玩伴,談何得利,二弟似對父皇的決定有所不滿?”
“臣弟不敢。”虞靜循微微欠身,卻不見有何畏懼,沉鬱的目光緩緩越過虞靜延,移向他身後。
他定定望著一處:“前段時日刑部接了一樁投毒案,受害者身中烏砂,最終救治無用而死,聽了這件事,我便又回想起五年前自己在鬼門關走的那一遭,也是因為烏砂這味毒藥。三妹一出手便是劇毒,果真是一點餘地都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