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更鳥保持微笑:
“一位善於思考的哲學家…但願我沒有打擾到您。”
老人搖頭,回以微笑:
“不會,我時日無多,反倒是希望有人能陪我說說話——更何況是像您這樣尊貴的女士。”
“方便的話,想聊聊嗎?”
知更鳥淡然點頭。
“樂意效勞,那就隨便聊聊吧。”
“您方才提到時日無多……恕我冒昧,您是為了這個才來到匹諾康尼的嗎?”
老人笑道:
“哈哈……是啊。”
“我上過戰場,從蘇克烏的母艦裡爬出來的時候,順便在腦袋裡塞了點帶輻射的鐵疙瘩。”
他低下頭,渾濁的目光有些失意。
“還有呢……戰友全走了,故鄉也在幾場中子輻射轟炸裡融化了。”
“嗬嗬……全沒了,實在是活不下去啊。”
“但聽說這地頭還有人有法子,我就過來了。”
知更鳥有些感同身受,安撫道:
“這也……太遺憾了,希望家族能為你排憂解難。”
老者很是讚同:
“家族確實幫了我許多,我對此表示萬分感謝。”
“他們為我安排了一個舒適的房間、全銀河最先進的維生裝置,還有足足一個加強排的護理師。”
他惆悵道:
“現在……我的身體固定在入夢池中,依靠維生裝置存活。”
“你見到的我是完整的,神智清醒,和正常人沒有區彆……但酒店裡的我不是這樣。”
“真實的模樣……”老者搖了搖頭,苦笑一聲。
“哈哈,知更鳥小姐,希望你永遠不會見著。”
知更鳥想了想,又問道:
“所以……你要永遠活在這片夢裡了,對嗎?”
老人無奈笑道:
“嗬嗬,能活著就是萬幸了。”
“夢不夢的無所謂,畢竟我沒得選。”
“我的世界本來就是殘缺的,說不定下個瞬間就會消失不見。”
“所以…就算夢境再怎麼虛假,對我來說也是樂園。”
“我珍惜在這裡的每時每刻。”
他看向周圍車水馬龍的街道,長歎一聲:
“唉……真羨慕這些永恒不變的東西啊。”
在老人走後,知更鳥憂鬱的看向星期日。
“那位老人的故事……太令人悲傷了,好在這座美夢確實為他的餘生留下了幸福的念想。”
身體變成這個樣子,除了匹諾康尼的夢境,他的選擇本就不多。
星期日回答道:
“這就是匹諾康尼美夢存在的意義。”
即使是這樣,知更鳥也依舊保持著自己的看法。
夢就是夢,無法代替現實。
“但美夢終究是有局限的。”
“它隻是失意者們避風的港灣,並不能從現實的源頭根除痛苦。”
知更鳥深吸了口氣:
“就像是賣火柴的小女孩,最後凍死前所劃火柴看到的幻象一樣。”
“烤雞、壁爐、奶奶……”
“無論是什麼,都終究隻是黃粱一夢。”
“就像現實裡的賓客們,不過是躺在酒店包間的入夢池裡一樣。”
“等到房費耗光……亦或是匹諾康尼受到動蕩,夢……就得醒了。”
可與知更鳥不同的是,星期日依舊信心十足,保持微笑:
“總會有辦法的——匹諾康尼……已經走在正確的道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