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夢真實的讓她心慌,她已經許多年沒這麼狂奔過了,胸口的空氣越來越少,心跳狂飆,她喘著氣停下來,看到華元璋空手綴在不遠處。
從前她也做這樣的噩夢,可是每回都是她想跑,腿卻像石化了一般動不了,她哥每次猙獰著臉,問她工資真的都交了嗎?她哭著說都交了,但是他的拳頭和巴掌還是會如約而至。
“小五,你跑啥?”
一個留著學生頭的女子湊過來,她長著一雙不笑的時候好像很拽,笑起來又特彆甜的狐狸眼。
華詠章再次愣住,不止是這陌生又熟悉的稱呼,麵前這人是她小時候的玩伴,但她去世太多年了,要不是今天見到,她幾乎想不起來世上還有過這個人,她哆嗦著嘴巴:“月梅?”
馮月梅看著她的臉:“你哥又打你了?你怎麼不躲著點!”
華詠章一把握住她的手,少女的手那怕掌心有些繭子,也是軟的,隻是馮月梅太瘦了,她的手更像一對骨節分明的雞爪子,但是這樣一雙帶著汗,熱熱的手掌,幾乎灼傷了華詠章。
她平複著心頭的驚濤駭浪,試探著問道:“你,你知道今年是哪年嗎?”
十分鐘後,華詠章確定了一件事,她,回到了1980年六月九號,她十四歲那年,這幾天是學校放農忙假,而一個月後就是她第一次中考,也是她人生中最後一段讀書時光。
此時華元璋早就不知所蹤了,可能是看到一堆人,他沒地方下手,就走了。
華詠章心裡亂哄哄的,馮月梅是順路回家倒水,家裡有放冷的白開水,用搪瓷缸子裝著,一路端到田頭去。她不由自主的跟了一路,心裡慌亂,卻目不暇接。
再過三十年,這裡就會全部推平,蓋上高樓,建起商業街,繁華鬨市取代貧瘠薄田,不夜燈火也會覆蓋掉眼前的綠水青山。
而她本人,會在今天挨一頓毒打,被威脅,被打斷胳膊,因為恐懼隻能忍痛不言,直到越來越疼,耽誤了七月份的中考,就此休學。
會在三年後,被剛進門的嫂子介紹給她的弱智表弟,在她抵死不從之後,隨月梅一起出逃,去到南城工作,賺到錢後月月寄回家。
會在戀愛被家裡人知道後,被一封佯稱父親病危的家書召回,回來後迎接她的就是父母之命的按頭婚嫁。
會……
華詠章抹了一把情不自禁的眼淚,她這一輩子過的太難了。
太窩囊了,也許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這才給了她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這一次,她要拿回屬於她的一切。
決心下了,但一見到她媽,她就破防了。
她出生在北城,自幼長在秀水村,排行第五,上麵本來有三個姐姐一個哥哥。老大是家裡第一個孩子,她出生的時候父親華長清初為人父,喜不自禁,翻遍典籍給她取名詠姝。老二出生的時候,華長清沒給妻子鄭雯什麼好臉色,但仍耐心取了詠貞為名。到了老三出生的時候,華長清的臉拉成了一張驢臉,重男輕女到底是根深蒂固。
老三沒取名字,長到一歲多,牙牙學語,便初現其不俗的聰慧,據說她會說的第一個字便是“爹”,見到老爹便笑。華家的前兩個女兒都隨爹,黃皮,偏偏老三隨了鄭雯的冷白皮,自會說能爬,便如一個冰雪聰明的可愛寵物般打開了全家的心扉。
華長清隻恨這第三女不是個兒子,斟酌再三,給她取名引璋。
他能識文斷字,在秀水村幾乎是獨一份,雖不善言辭,卻也在公社謀了份出納工作。
因連續生了三個女兒,他在外總感覺被人瞧不起,連帶著對妻子女兒都多了一份刻薄的不耐煩。
直到又過了三年,華元璋在整個華家的期盼中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