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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我楊飛榮還是中原軍，都不會插手朝政。”
此時太陽已不似午後那般毒辣，士兵們陸續組成方陣在校場上練習，營房外時不時傳來整齊劃一的“呼”、“哈”聲。
趙明薇努力搜刮著合適的詞彙，想繼續嘗試說服楊將軍。
楊飛榮聲音凝重，情緒在言語下翻湧：
“也許在很多人看來，軍隊的力量是可以放在天平一端增加他博弈勝算的砝碼。比如你爹，比如三皇子。你如今希望通過說服我帶領中原軍投誠三皇子，也是為了增加為宰相府複仇的可能性。
可你們沒有一個人真的上過戰場，你們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將腦袋拴在褲腰帶上，更不明白一場戰爭對百姓來說意味著什麼。
當初你爹他不忍見當朝受尹兆等人蠱惑，力勸我進京以中原軍統領身份勸諫皇帝，震懾大臣。可他那麼聰明的人怎麼想不明白呢？就算沒了尹兆，也會有王兆、李兆。哪怕是換了天子，也會有這些奸人層出不窮。
我是大月的鎮國大將軍，是中原軍的統帥，我對大月，對中原軍有責任。但這大月的皇帝誰來做，與我何乾？不管他是明君還是昏君，所能造成的傷害都不及動蕩戰亂來得嚴重。我曾與你爹誌同道合，但最終還是因這一點走到了道不同不相為謀的境地。
中原軍不能動，中原軍隻忠於大月，而不是某一個人。它在邊境可以禦外敵，在中原可以定四方，但在京城，哪怕隻是作為一個影子出現，它都會成為那個滋生動蕩的種子。”
楊飛榮有的話聽上去有些離經叛道，可他是中原軍統帥，恐怕皇帝聽了他的話也不敢置喙。
他掀開營房帳簾，示意趙明薇向外看。
校場正中心，方才楊飛榮教習過軍律的那群新兵正進行列隊準備，他們還沒有老兵那麼強的紀律性，一群半大小子人擠人挨在一起，時不時你推我搡幾下，以為沒被長官發現，還在偷笑。
“你也許不知道，在先皇時，大月並沒有一支叫中原軍的精銳部隊。
大月地處豐饒，僅憑中原八城十二郡便能獲得國富民強。這樣的好日子當然會遭到外敵的覬覦，漠北國國域遼闊，可卻有三分之二都是荒蕪沙地，這樣的環境無法帶給他們與人口匹配的財富積累，卻使他們鍛煉出了狼的血性與體魄，彼時的大月便如肥美的兔子，偏偏渾身柔軟毫無尖刺，狼遲早會伸出獠牙。
與漠北國的十年硬仗雖然大獲全勝，可我們也付出了沉重的代價，多少兒郎被倉促征兵加入戰場，又因為毫無章法的戰鬥白白丟了性命。我們也終於明白一支有力的軍隊對守衛國家與臣民多麼重要。所以如今即使戰亂結束，我也始終沒有放鬆對中原軍的訓練，可我精益他們，不是為了什麼皇權爭奪。
這些士兵加入中原軍，願意將腦袋彆在褲腰帶上，全都隻有一個目的，守衛我們大月疆土無虞，護衛自己家園無傷。如有人要將他們卷入無謂的紛爭，讓他們在無風起浪中提心吊膽，我楊飛榮第一個不允許。”
他說完便準備出去，身後卻傳來趙明薇清清楚楚的聲音：
“那我爹呢？他的死便毫無意義嗎？
國師尹兆組織攬勝使者各處掠美，百姓不苦麼？我們此行路過墨城，朝廷命官勾結該城官吏，逼民為奴，逼良為娼，百姓不苦麼？
我雖未曾如楊將軍一般在戰場上拋頭顱，灑熱血，可我記得宰相府遭屠時，侍女的血濺在我臉上那一瞬間的腥熱。或許對楊將軍而言，宰相府上下數百人命算不得什麼，但我的天從那日開始就已經塌了。
也許如楊將軍所說，沒了尹兆，還有王兆、李兆，可若所有如將軍一般有能力之人都袖手旁觀，放任奸佞層出不窮，賢德之人卻屢遭迫害。長此以往，大月真能安然無虞麼？
我曾在地牢中見過一群人，她們雖活著，卻比死了還難受。楊將軍，您為何不願出去看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