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沒有殺他?”趙明薇的聲音悶悶地從膝蓋間傳出,帶著幾分複雜情緒。
“是,我沒有殺他,我想試試他所說的,看看做個好人是否真的能重獲新生,於是我與巴圖提出要離開組織,因為沒有完成這次任務,我受了罰,但除此之外巴圖沒有攔我,我便來了花城,遇到了周小姐你。”
趙明薇覺得又好笑又好氣,那人分明是為了活命,把向明當成個傻子騙。好在對方並沒有壞心思,反而將向明從歧路掰回正途。
“所以周小姐,你明白了麼嗎?”燕向明從回憶中抽離出來,輕緩的聲音變得堅定。
明白什麼?
趙明薇沒明白他的意思,悄悄從膝蓋間抬起頭想偷偷看向他,卻被目光灼灼的燕向明“抓”了個正著。
趙明薇搭在膝蓋上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攥緊,很快又歎了口氣對上了燕向明的視線。
反正已經被看到了。
趙明薇:“……”
燕向明:“……”
秋風卷過地麵的落葉,兩人對視許久,直到燕向明先彆開視線,輕咳一聲。
“周小姐……”他的耳朵動了動,逐漸爬上紅暈。
趙明薇看到他的樣子,方才被“抓包”的窘迫一掃而空,再次找回了主動權。
“明白什麼?”她問。
燕向明剛彆開的視線又轉回到趙明薇身上,裡麵似含著化不開的情意,方才還侃侃而談的他看著眼前翦水秋瞳,唇無力地張合,如脫水的魚,過去很久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周小姐根本不是你自己所說的那樣什麼都做不到。你救過很多人,我、二狗、中毒的中原百姓、被奴役的墨城人,我知道那不是靠運氣。
我看到的周小姐會願意為我這樣的人費心針灸,會為了找到解藥挑燈試藥,會為了被逼為奴的百姓籌謀堅持。
這些都是我看到的,在我沒看到的地方,周小姐一定還做了更多,周小姐你自己也應該看到這些。
而且……從來到花城遇到周小姐你開始,我就覺得自己很幸運,那位燕大人說的信仰,我竟然剛離開組織就遇到了。”
趙明薇的心咚咚跳起,他說的信仰,是……她麼?
“所以周小姐,無論你相不相信你自己,我會永遠相信你。無論你是治病救人的周小薇,還是背負血仇的趙明薇,我看到的一直是一個堅韌勇敢的你,一個明明自己也會害怕,卻能為了其他人鼓起勇氣的你。
你不知道你身上散發的光有多美,它不像太陽那般刺眼,有月色的皎潔,卻沒有月光的冰冷,你,唔……”
燕向明的嘴像是開了閘的壩口,滔滔不絕,趙明薇卻再也聽不下去,她紅著臉喘氣,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他的嘴被堵上,未儘的話語便隻能通過淺棕色的瞳眸繼續傳達給對麵的人。趙明薇這才知道,他不止“看”到了她,他也看見了她,看見她的掙紮矛盾,她的膽怯不安,也看見她……被她自己忽視的那些閃光之處。
她聽到自己的心因為燕向明過於坦誠的剖白狂跳不已,震得她手臂發麻,麻意順著她的手臂傳導到手上,她手部的觸感因此變得愈發敏銳。
“鄒(周)小姐……”燕向明含糊不清地開口,說話間他的唇瓣擦過趙明薇的手心,帶著難言的癢意,趙明薇像被燙到似地抽開捂在燕向明唇上的手。
趙明薇逃跑了,她一路跑到藥煎房,抵著牆壁平複心跳,她抬起右手,燕向明唇瓣貼在上麵的觸感還殘留在那裡,她的手越抬越高,直到快要貼在她的……
她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些什麼,左手猛地拉下右手,手心在腿側使勁兒擦了擦,想擦掉方才怪異的感受。
“小薇姑娘。”李婉容的聲音從門簾後傳來,趙明薇渾身一震,有些僵硬地轉過頭,她仍舊不敢麵對李婉容。
“小薇姑娘,午飯做好了,去吃點東西吧。”
趙明薇抬眸看向李婉容,她的眼睛還帶著明顯的紅腫,裡麵還包著淚,見趙明薇看過去,她抬手飛快抹了下眼角,粗糙的手指關節處十分明顯,上麵的每一處乾裂與細小創口都是她努力生活的證明。
趙明薇看到她努力擠出一絲笑,“今日吃豆角燉茄子,茄子燉得特彆軟爛,我相公他平日最喜歡吃……”淚水落在她勾起的唇角上,為那勉強的笑增添了幾分苦澀。
“李嫂嫂……對不起,你怪我吧。”趙明薇想拉起唇角,她不想將自己的悲傷再傳遞給李婉容,卻控製不住唇角的顫抖。
“小薇姑娘,這是什麼話,我怎麼會怪你,你有什麼錯。我們一家人來隔離區幫忙,早就想到了這樣的後果,隻是看到相公他不省人事地躺在那裡,我……我心疼。
小薇姑娘,你答應我,好好吃飯,好好休息,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到治療這該死的瘟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