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外麵下雪了。”小桂子在床帳外輕聲道。
他站在原地抖落肩頭的雪花，散了散身上的寒氣，才掀開帳幔。
蕭珩在小桂子的攙扶下靠坐在床上，麵容憔悴，“我昏迷了多久。”
說罷，他端過小桂子遞過來的湯藥一飲而儘，連眉頭都未皺一下。
“殿下，已有半月了，幸好您醒了，否則我也不活了。”小桂子接過碗，用帕子為蕭珩擦了嘴角，又用同一塊帕子轉道擦起自己的眼淚。
蕭珩神色複雜地看了他手中巾帕一眼，默默抬起自己雪白的中衣袖子擦了擦嘴，“都經曆了兩次瘟疫，怎麼還動不動將‘不活了’掛在嘴邊，你的命是我救下的，未經我的允許，你沒資格死。”蕭珩收起了示人的假麵，此刻慵懶靠坐在床邊，漫不經心地放著狠話，雖然病氣未消，但氣度仍矜貴不凡。
小桂子聞言扁著嘴，淚落得更凶，“是，奴才曉得了，殿下。”
“瘟疫情況如何了？”蕭珩剛說完，又捂著嘴低低咳嗽幾聲。屋內不知燃著什麼熏香，氣味甜中帶苦，有些嗆人，“花城那邊……有消息麼？”
蕭珩疲憊地閉上雙眼，卻看到自己昏迷前所在城鎮百姓受瘟疫折磨，城內白縞漫天的景象，又被迫睜開雙眼，裡麵滿是血絲。
他與楊捷和他大哥楊凱配合，借中原軍人手，一路帶著皇商們運送的藥材到中原各城。他常常接觸染病群眾，不出意外地也染上了瘟疫。昏迷之前他曾想，若是老天再給他一次機會，讓他度過這一關，他一定好好贖罪。
如今，便是老天給他的機會麼？
聽到蕭珩的問話，小桂子臉上帶上些喜色，“殿下，您有所不知，那周醫師真不愧是神醫，您這次醒來就是多虧了她。周醫師不知如何想出來的熏蒸法子，將藥材放在熏爐裡給病人熏上一些，再用上她的湯藥方子，病氣兒就慢慢消了。如今得了瘟疫的人已經漸漸好轉起來。這不，我前日才為您點上熏爐，您今日就醒了，太神了。”
小桂子一邊說一邊走到桌前，手舞足蹈地指著桌上的熏爐比劃。
原來不是老天給的機會，而是她救了他，亦或者，她便是神派的使者。
蕭珩的視線定定落在桌上正逸出薄煙的紫銅爐子，微挑的鳳眼緩緩垂下，掩住了眸中情緒。
她又救了他。
他沉默地摸了摸空蕩蕩的腰間。
這裡，若是仍有一個平安扣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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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飛鳶捏著手中信紙，娟秀字跡詳儘說明了熏蒸療法的效果及具體操作方式，藥材的選定原因等等細節，隻這些內容便已用去八頁紙，第八頁信紙隻寫了一半，關於熏蒸療法的內容便已經結束，可楊飛鳶搓動信紙邊緣，卻發現後麵還有一頁，寫信人似乎是想讀信人能一口氣看完這張紙上的內容，為了把全部信息都擠進去，這頁的字要比前麵幾頁小很多，楊飛鳶看這頁紙多花了些時間，原本毫無波瀾的麵頰逐漸浮上一絲微笑。
這頁紙上，趙明薇寫下的前半部分全是關於她如何大膽推測、對比、聯想到熏蒸療法的曆程，她雖用語謙遜，字裡行間卻無不流露出希望得到認可之意，有些自吹自擂，卻並不惹人厭煩，反而令觀者看到了她的坦誠率真。這部分內容結束後，墨跡似是斷了一瞬，隻見信紙上滴下濃重的墨點，接著寫道：
“我並非為追名逐利而插手皇室之事，隻是當初我不知該如何告訴您背後的真相。您罵我自私也好，卑鄙也罷，我無法放下我背負的，但我仍想繼續留在師門，做您的徒弟，與師兄師姐師妹們一起，研究醫學，治病救人。
您會再為弟子修正熏蒸療法麼？
師父……”
楊飛鳶臉上笑意未消，她將最後一頁信紙整整齊齊地疊好收起，身子後仰靠在椅背上，食指在桌上點著。
如此敢想敢做，不愧是她楊飛鳶的徒弟。
……
“阿鳶，你是不是還不知道小薇的身世。”楊飛榮的聲音似在她耳畔回蕩，楊飛鳶閉上眼，笑容中漸漸帶上幾分苦澀與疼惜。
……
“白術。”
門外正在與一中原軍談話的灰衣少年聞言，敲門進入。
“師父，您喚我？”若是楊瓊在，一定會驚呼對方怎麼幾月不見長高了這麼多。
“嗯，這信上是你師妹研製的熏蒸療法，你去算算搭配湯藥、區分症狀輕重時不同的藥材配比，儘快告訴我。我要給你的師妹回信。”
“師妹？”白術先是愣了下，低頭看了看信紙上的字跡，才恍然大悟，“師父，您原諒小薇師妹了？”
“快去，彆耽誤時間。”楊飛鳶一個眼刀過去，白術瞬間閉上嘴。
“是，師父。”轉身時，他的步子也帶上幾分輕快。
楊飛鳶看著他的背影，唇畔再次勾起笑。
“師父，您早就想原諒小薇師妹了吧，隻是在等個台階下。”
房間內原來還有另一人，隻是方才她一直坐在一旁安靜地抄寫藥方。
“明日便要給各城送藥方，你抄好了麼？”楊飛鳶又一個眼刀飛過去。
子苓看著麵前還有一厚摞的紙，苦著臉繼續抄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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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謝了。”楊捷從碼頭工人卸下的木箱中拿出個銅製熏爐，對著陽光檢查一番後，向眼前一身著綢緞華服，裝飾考究，卻滿臉匪氣的男人道謝。
楊凱看著因為連日奔波瘦了一圈，人也變結實了的二弟，感慨道，“二弟，過去你說想要走仕途，大哥全當你是想做官耍威風。如今看來，當初是大哥想岔了，二弟你想做官竟是真的想為百姓謀福祉。今後，為官之事二弟你儘管去做，有任何需要大哥幫忙的，便告訴大哥。大哥此次也認識了不少皇商，日後說不定能派上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