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屹安走上前,自顧自地打開後邊的木櫃子,從中取出百合和蓮子。
後廚不大,有風從窗子外吹進來,將飄蕩在屋子裡的淡淡酒氣吹散。
“老爺子又罰你了。”張遠輝的眉頭擰了起來。
他是江雁北收下的第一個義子,自小就跟在江雁北身邊,顧屹安喊他一聲兄長是沒錯的。江雁北對他不薄,在離開江家之前,他也是鼎鼎有名的‘張爺’。若不是後來因故退出江家,如今這舜城當是有他的一席之地。
對於江雁北的性子,他很了解。
之前在外頭,他便就注意到顧屹安這滿身未曾散去的酒氣,以及那不甚好看的麵色,不必多想,也能猜到是江雁北的手段。
“嗯。”顧屹安低低咳了一聲。
張遠輝伸手揉了揉額角,臉上的神情很是難看:“又是因為雲喬嗎?”
“不是。”顧屹安揉著麵粉,不疾不徐地回應著。
張遠輝卻隻是斜睨了他一眼:“你也不必這般瞞著。”
“今天的槍殺案,我聽說了。”
顧屹安沉默著,手下不停,不論是揉麵,還是燉湯,都是動作嫻熟。
及至將東西都放入了鍋灶,他才緩緩鬆了一口氣,靠著灶邊,略微喑啞:“我出去一下。”
他不等張遠輝回話,便就從後廚的後門走了出去。
張遠輝沉默少許,他轉身從一旁的矮箱子裡取了藥草出來。
等到顧屹安回來的時候,張遠輝將遞了一杯黑漆漆的水過去,散發著濃濃的藥味,又扯了一塊乾淨的帕子塞到顧屹安的手中。
“坐著緩一緩。”
顧屹安依言坐了下來,他拿著帕子擦了擦唇角,一絲淺淡的血痕落在帕子上,他也不甚在意,端起水杯,喝了兩口,杯中的藥汁苦澀,他皺起了眉頭:“你這是加了兩把黃連嗎?”
張遠輝白了他一眼:“抽個時間,你去醫院裡看看。那寧大小姐不是醫學世家嗎?你既然都帶著人姑娘來了,要不就去她家,讓那位寧先生給你瞅瞅,好生調理一番。”
“今日見過寧先生了。”顧屹安又喝了兩口,那藥大抵是真的太苦了。他想了想,將剩下的藥放在了一旁,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小口抿了起來。
“看過了嗎?”
顧屹安抬眸看了眼人,那眼底的意思很明確。
自然是沒有的。
“嫂子怎麼了?”
張遠輝聞言,冷峻的眉眼頓時就柔和了起來:“你要當叔叔了。她沒什麼問題,就是困得很,所以我就讓人去歇著了。”
“恭喜。”他起身道賀。
張遠輝看向顧屹安,突然問道:“你今日來找我,是有什麼事?”
在這種時局緊張的時候,顧屹安來尋他,定然是有事的。
顧屹安垂下眼,慢條斯理地道:“沒事,不過是剛好帶著人來吃份宵夜。”
他轉身走出去:“待會兒東西好了,記得端出來。好歹我也是客人。”
在張遠輝說出媳婦有孕之前,他來尋人,確是有事。
而現下,那就隻是來吃一頓宵夜的。
寧楚檀手中捧著一本書,隻是她的心思並不在書上。張遠輝,她聽過這個名字,那人是江雁北的義子,不過早些年就已經脫離了江家。後來就銷聲匿跡了,沒想到竟然會就在舜城的犄角旮旯裡開著間不起眼的糖水鋪子。
“怎麼站在這裡?”疲乏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顧屹安靠著門,看著寧楚檀定定地站在角落的木架前。
寧楚檀心頭一顫,嚇得手中捧著的書落了地。
顧屹安歎了一口氣:“看來今夜是要花錢了。”
“書,書沒壞的。”寧楚檀撿起書,她比劃著書籍,認真回答。
“張老板是個鑽錢眼裡的人,這可是要錢的機會。”
“那就我給吧。”寧楚檀聽出了顧屹安在打趣,她將書放下,坦然走了回來。
隻是在看到顧屹安的麵色時,她臉上的笑意一僵,沒等開口,便就見顧屹安扶著桌子坐了下來:“沒什麼,就是酒意上來了,有點困。”
她心頭莫名焦躁。他的麵色不好,不像是困乏的樣子,然而看著顧屹安不欲多說的姿態,那到口的話便就隻能吞了下去,如鯁在喉。
“張老板長得凶,脾氣臭,但是待人挺好的。”他突然解釋了一句,大抵是怕張遠輝那冷硬的態度嚇著她。
屋子裡的燈火稍稍晃動,光線明暗,他坐在椅子上,不若之前的端正姿態,而是略微放鬆地靠著椅背。蒼白的麵色令他看起來更像單薄,就像一位斯文的教書先生,溫和有禮。
若他不是顧探長,也許他更適合當一名做學問的先生。
她盯著他出神。
“在想什麼?”顧屹安對上寧楚檀的雙眼。
寧楚檀腦中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