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黃雀在後(1 / 2)

周蘊文原本以為在奉大不會再遇到杜杳月了。

然而每次閒下來都愛去圖書館坐坐,誰知道還真撞見過她。擦肩而過時,心裡並沒有想象中的快樂。他既慶幸於又多看了她一眼,她們之間的生命又多重疊了一秒,同時難掩失落,不免暗自嘲笑自己自命不凡,竟然奢望會對她的生活有絲毫的影響。

這完全是自尋煩惱。可周蘊文沒辦法,也隻好裝出一副無事發生的模樣,少年人脆弱的自尊逼著他不許再表露出一絲一毫多餘的感情。

那天段杭邀他去吃新開的粵菜館,他拒絕了,可晚上不知怎麼就一個人逛到了第一商場。商場本來要關門了,侍者見他穿著考究還是將他放了進來。

周蘊文遊走在空蕩的商場內,最後停在一家玉石店內。那店也經營賭石,滿頭花白的老太太挑著眼皮看他,問他要不要來一局。

他答應下來,心想:如果賭出不錯的成色來,就是上蒼在告訴他,他和她,她們還有機會。

於是心頭陡然緊張起來,最後點住那塊原石的手指都有些輕微冒汗。老太太拿過去就開,當即愁眉苦臉,把橫截麵拿給他看,說,小夥子你經常玩吧?誒呦呦,老婆子我本想臨關門賺一腳,結果這個月的生意都白做了。

周蘊文笑眯眯地掏錢給她,可那笑意裡卻看不到半分溫度。

是啊,他又不是第一次玩。

周蘊文悶悶不樂地看著那塊品相上乘的和田玉,心裡卻在想自己剛才是在跟上帝玩花樣嗎?所以上帝專門送給他一個大驚喜,仿佛杳杳中傳訊,告誡他,他的想法從一開始就不坦蕩不公平,自然得不到好結局。

老太太肉痛了一會兒跟他說,這水頭這料子做發簪極好。周蘊文隨之想起杳月那頭烏黑亮麗的頭發來,嗯,的確很襯。

於是也接受了老太太的提議直接將玉料委托給她家負責加工,過幾日周蘊文來取。

老太太拿著玉料在光下看了又看,又說周蘊文賺了,她議題這樣濃的黃綠色最適合雕成春天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隨著玉石本身的顏色中間夾做幾片透色葉片,分外雅致。簪身色濃可做成竹節款,很有一幅大雨之後的氣勢。

周蘊文聽著卻覺得不好,“竹子開花便意味著衰敗枯萎,這個意頭不好。不如就仿照樹根的形狀。”

“要虯勁隨性,不要怕因為是女式的,就一味追求纖弱姿態。”

老太太見他動行,不覺更上心,隨口多問了一句,“是給家裡的孩子買嗎?既然這樣,倒不如占它一個‘童趣’的趣意來,你多添點錢,我這還有塊粉晶,嵌在蜻蜓樣式的餘料上,再配著珍珠並幾塊其他彩寶配成鏈子,也很不錯的。”

周蘊文想到有隻輕盈的蜻蜓可以停在杳月的頸間,已然心動,但還是看著那老太太,“你這老太太,不過是賭石賠了點,你就想把被人的錢重新掏回來呢。”

老太太哈哈大笑,跟他保證不過是幾粒小彩寶,是彆人首飾剩的餘料,算不上價的。

二人商定了價錢工期,周蘊文付了定金從商場裡出來,凜冽的寒風呼嘯,他這才注意到手心一團溫熱。

他攤開手,隻見一隻孤零零的翡翠耳墜靜靜地躺在掌心。

杜杳月,周蘊文在心裡默默喊她的名字,其實我那天找到你的耳墜了,我也不是想估計扣著不還給你。我隻是想,你會不會因此能跟我多說幾句話。

可之後事情頻發,他連還給她的機會都沒有了。

一片雪花自頭頂飄然而至,正好落在那抹翠綠上,頃刻化成一滴水珠。像是一顆沒來得及流出就被蒸發的眼淚。

又開始下雪了嗎?

周蘊文討厭下雪。

而視野裡分不清血和雪的界限的情況,是從七弟死的那天開始的。並在親手射殺了徐誆之後,愈演愈烈,以至於到了完全不能看到雪的程度。

在他的眼裡,雪是紅色的。殷紅的雪從高空落下,落在他全身上下,怎麼擦都擦不掉、也擦不完。無處不在的雪裹挾著他逼近著他,逼得他喘不過氣、乾嘔不止,逼得他要吐出身體裡最後一口血來。

今天是看在天氣好,他出門的。周蘊文強忍著嘔意,當即準備攔了一輛黃包車趕緊回家去。

卻不想忽然身後響起一聲口哨,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周蘊文,你的膽子真可大啊。”

*

周蘊文強忍著惡心跟忽然冒出來的廖仞周旋。

他偽裝的還算不錯,廖仞沒看出來,上前一步搭話道,“不過周蘊文,你小子的確幸運。你跟我說說,你是不是背地裡有跟彆的勢力聯係呢?我事後複盤了很久,實在不知道我是哪一步晚了。怎麼剛到牢房,就聽到你已經被救出來的消息了呢?”

原來,周蘊文臨刑前不光是杳月在積極救助,廖仞也在暗中觀察。和杳月不同,廖仞更加沉穩不少,畢竟他背靠南京,想要救一個人還是很容易的。但太輕易,誰都不會珍惜。

周蘊文是留德回來的法學人才,他的頂頭上司曾多次跟他傳電表達南京對這等人才的重視。更何況,廖仞也喜歡周蘊文,因為他的缺點。

早在很久之前,周蘊文的各種資料就已經送到了廖仞的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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