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蘊文請客,杳月還不忘給小春和盈鳳各打包一份甜點回去。
不過還是周蘊文送她的禮物更引人注意。家裡沒彆人,杳月也禁不住小春她們的攛掇,當即再也憋不住笑了,在四目睽睽之下打開了首飾盒——
隻見一隻通身透亮的發釵靜靜躺在盒子中央,釵下還有一串流光溢彩的珍珠項鏈。
“我老天,這大手筆啊!”小春拿過項鏈就在脖子前比劃了比劃,大叫,“杜杳月!我就知道,你這人最不缺的就是男人緣!你說你要是讓他們都來幫咱們乾活多好啊。又出錢又出力,我是不是就能直接當老板娘了?”
盈鳳向著她家小姐,“欸!我們姑娘還沒試呢,你就拿!要當老板娘,也得我們姑娘當老板娘。你當老板二娘。”
“那你呢?老板三娘?”
“老板三娘就老板三娘,我又不像你,事事都要爭第一。”
“爭第一怎麼啦?你家姑娘沒爭第一啊,我告訴你,你最好現在乖乖聽我的話,不然等你姑娘考走了……哼哼哼,“小春裝出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我就對你先這樣,再那樣!”
盈鳳衝她吐舌頭,“我們姑娘去哪我就去哪,到時候沒人幫你,我看你怎麼賺錢!”
她們兩人這廂鬥嘴鬥得你來我往,樂此不疲。而杳月隻靜靜地立在窗邊,仔細端詳著這隻古怪又美麗的發釵。
翡翠觸手升溫,那股溫潤的暖意摸索著杳月的指尖,讓她不自覺想起扶著周蘊文回奉大的那天,為了借力她們彼此交握了一路的手。
忽然指尖傳來奇怪的觸感,杳月仔細查看,才發現釵身上刻著一列隱晦小字。那字體是周蘊文的,杳月還記得。不過比之前少了幾分瀟灑,多了幾分古樸。
借著窗邊透亮清黃的月色,她看清了,隻見釵身上刻著——
是月遲早圓。
杳月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她將這五個字默默念了兩遍,內心十分平靜,可閉上眼睛的瞬間淚水就如同斷了線的珠子般落下,顫抖的手指擦來擦去,反而把臉擦得越來越花。
他明白她。
哪怕他並不愛她。
偏偏這個不愛她的人,是這世上唯一給予了她最想得到的支持的人。
算了,杳月在心裡跟自己說或許這就足夠了。
她勾起嘴角,看到鏡子,又恍然這笑實在苦澀。
一個人有一個人的命數,一個人有一個人的圓滿。
杳月望著鏡子裡的自己,冷不丁想起去年跟父母一起來奉天拍的全家福,那時她稚氣未脫,臉上滿是少女不諳世事的天真與脆弱。而今,鏡子裡的人挽著發,膚色健康了許多,不再是白瓷般的顏色。她已經許久不修眉了,任由它們這樣肆意生長的,反而自有一股昂揚的生命力。
要怪,就怪原本的她實在是太乾涸了,之前是,如今仍無多大好轉。以致於他對她的好隻是源自於善良的本能,而落到她身上就仿若久旱逢甘霖,甘之如飴地獻出自己的全部情感。
但杳月想未來或許會好。
哪怕未來沒有周蘊文,也會好。她是天才,天才理應有讓自己變得幸福的能力
所以她不能因為她的晦澀就嫉妒他的暢達,因為她的匱乏就惱恨他的豐盈,更不能因為她們沒有走在同一條道路上,反而記恨上他良善的本性。
新年將至,儘管不是舊曆年,但為了辭舊迎新,小春決定停業幾天,也放鬆放鬆購置購置年貨。
三日後一早家裡蒸了包子。杳月也裝了一籃包子去給周蘊文送去,以作回禮。
雖然價值肯定和他的不對等,但包子是杳月獨立後學會的第一個手藝,她對此還是很有自信的。
卻不想,奉大校舍內已經人去樓空。
門口的老大爺戴個瓜皮帽,縮著脖子跟她隔著窗戶說話,
他說,平大師生早就走了,搭的夜班車,走好幾天了。
走了?周蘊文可沒跟她說啊。杳月敲著窗戶,“大爺,您彆跟我開玩笑啊!”
她垂首看看在胸口捂了一路的包子,拿了一個給他。老頭樂了,讓她進屋說話。杳月進了平房,這才發現這一路過來,腳凍得已經沒了知覺。
看在包子的麵子上,老頭話匣子打開了,先說這文化人是多麼的平易近人,來去都跟他客客氣氣打招呼;又說這文化人是多麼大方,要走的前幾日就把帶不走的東西送給了他。
杳月乖乖聽著,啃著包子一聲不吭。
可今日蒸的包子怎麼這麼難吃?又噎又沒味道,杳月味同嚼蠟般吃完一個,隻覺得胸口堵著一塊石頭,上不去也下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