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急的在屋外跺腳的時候,終於聽見太子那低沉的聲音道:“外邊的,進來吧。”
我跨著包袱,急忙推門而入,卻見太子正穿著內衣,在書案前擺弄著一幅畫。
見我進屋,太子興致大起,笑著招呼我說:“朵英,你快來看看,這是本太子剛才畫的,怎麼樣?有些氣勢吧。”
太子還真是有興致,大清早兒的,不張囉出宮的事,倒畫起畫來。
我嘴角微微一抽,低頭掃了掃卷軸,唯一能看明白的,就是留白處的幾個題字:山巒雨霧圖。
我必須得承認,字,我能認識就已經很了不起了,至於畫,我是一竅不通,隻是能看出畫的很好看就是了。
為了早點出宮,我不得笑著誇讚道:“好畫,真是好畫,太子真是……妙筆生花啊。”
“妙筆生花?”太子聽了我的誇讚,十分高興,笑著說,“好個妙筆生花,那你就給本太子講講,怎麼個妙筆生花法。”
我啞然,氣恨自己明明就是不懂,偏又想了個詞兒來誇,這下倒好,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
妙筆生花,這四個字怎麼寫我都不知道,如今我要怎麼對著畫跟太子解釋呢?
我抬眼看了看太子,他正勾著唇角看著我,眼裡滿是狡黠。
就在我苦無對策之時,春兒在外麵小聲稟報道:“太子,馬車已經準備好了,正在外麵候著。”
太子收回目光,朝門外一吼道:“知道了。”
接著,又低頭看著我說:“既是答應你了,那咱們就先出宮,等回來的時候,本太子可要聽聽你這個妙筆生花。”
與太子同坐在一輛馬車上,一路晃晃悠悠的出了宮,掀著窗簾,回頭望著緩緩關閉的宮門,我不禁心潮澎湃起來。
終於出來了,全身感覺注入了一股活力,整個兒人輕鬆多了。抬頭望望天空,天更藍了;側臉看看路邊的小樹,小樹更綠了;再看看路人甲、乙,發現這些人更為純樸可愛。
“太子,您看,那兒是賣豆腐花兒的,很有名,很好吃。等奴婢有錢了,一定請您吃一碗。”我指著張二嬸豆花攤,誇下海口說,“保證您呐,吃一碗想三碗。”
太子順著我掀起的簾縫向外瞧了瞧,不屑地說:“還能有我上膳房做的好吃?”
我看了太子一眼,簡直無語。再看著賣冰糖葫蘆的、賣小粘糕的,我也不招呼他看了。
想來這些東西,他一定是沒吃過。有錢又怎麼樣?是皇子又如何?那份對一串冰糖葫蘆的渴望與期盼、興奮與雀躍,是他從未體會過,永遠也不會理解的。
閒趣客棧的門口,人來人往,紛亂不堪。混亂中,卻有一個白色的身影吸引著我的目光,而我的心竟然有些難言的悸動。
質子,這麼早就來了?難道昨天他也是從一大早就開始等我了?
假裝沒看見他,亦是不能了。
心裡,湧起了一絲愧疚之感。質子,為什麼要如此攪亂我的心?
我縮回頭,將簾子放下,老老實實地坐在車裡,一點兒看風景看熱鬨的心思都沒有了。
太子似是看出我臉上的變化,起身掀了簾子,回頭望了望,扭過頭來眯著眼問:“怎麼了?看見什麼了,這般不高興?你不是盼著出宮嗎?”
我理了理紛亂的心,答道:“奴婢沒看見什麼,奴婢就是想著快到家了,心裡有點激動。”
太子看著我,微微地扯了扯唇角,沒再說話。我們就這麼在馬車裡坐著,各自想著心事。
終於,馬車緩緩地停下了。趕車的太監跳了下去,馬車悠地晃了一下,差點兒磕了我的頭,我的心也跟著咯噔了一下。
小太監隔著車簾,細聲細氣地稟報道:“太子,洛家胡同兒到了。”
洛家胡同兒?這不是我家嗎?我掀開簾子,可不到家了,爹娘正站在胡同口兒朝車裡扒望著呢。我驚喜著,感動著,扭頭朝太子看去,正對上他溫柔如水的胴眸。
太子朝我點了點頭,笑著說:“先送你回家,我好放心去辦事。”
我搖著頭:“我是京都人,地麵兒上我都熟,丟不了的。”
“下車吧。”太子朝我揮了揮手,朝外麵的小太監喊道:“外麵的,接著點兒。”
我起身給太子行了一禮,準備下車。
“朵英。”
我回過頭來,看著太子,他皺了皺眉,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道:“這車在清河茶館門口等你,記著早點回來。”
他的眸子裡,閃著些許不舍,閃著些許擔憂,閃著我看不懂的光。也就是這一瞬間,我又淪陷了。
我下了車,爹娘驚喜地迎了上來,我高興地撲進了爹娘的懷抱,蹦著跳著與他們撒嬌。
馬兒嘶鳴,車身緩緩而動,我抱著爹娘,眼睛卻朝著馬車遠去的方向,望了很久。
我這一回來,自然是驚動了街坊四鄰,特彆是阿凡嬸,還親自端著我愛吃的小發糕來看我。
我從包袱裡拿出帕子,給娘和阿凡嬸分了,阿凡嬸喜歡的愛不釋手。
她用那長滿粗蠻的手,一遍又一遍地摸著上麵的花紋,激動地說:“我繡了一輩子的花兒,也沒見過這麼精的活兒。瞧瞧,還是朵英知道我的心思,回頭我好好研究研究這做工,爭取也能做出一個差不多的出來。”
阿凡哥瞧了瞧我,撓著頭說:“娘,你看人家用的什麼線,咱家是什麼線,那能比嗎?”
爹和娘在一邊瞅著我們傻樂,阿凡嬸拉著我的手說:“朵英啊,現在你在太子身邊侍候著,凡事要小心,太子身嬌肉貴的,可不能出了差錯。”
“阿凡嬸,你放心吧。”
我笑著,順手捏了塊發糕放進嘴裡,細細地品,甜絲絲的,很香。
“饞貓兒。”娘看著我,樂嗬嗬地說,“你阿凡哥說要建功立業,所以也參軍了。你離著太子近,能不能跟太子說說,給你阿凡哥要個官當當?實在不行,通融通融,少受些苦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