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兩萬大軍排列整齊,士兵們披堅執銳,英姿勃發,威風凜凜,昂首挺胸,注視前方。
胤礽身著杏黃色的皇太子朝服,站在高台上,手持明黃的聖旨宣讀聖詔,軟軟糯糯的嗓音雖然尚未退去奶味,卻是慷慨激昂,聲韻清遠,擲地有聲,小小的身子也莫名充滿威嚴。
他讀完聖詔,一抬眸便看到了站在隊尾的胤褆,大大的鎧甲寬鬆的搭在青稚的身子上,有種欲墜不墜的滑稽感,周圍全是高大的士兵,個子尚矮的他幾乎要淹沒在人海裡。可儘管如此,他還是一眼便看到了他。
隻輕飄飄地瞥了胤褆一眼,胤礽便立刻移開視線。
——笨蛋哥哥,要隨軍出征居然不提前知會我一聲,虧我平日裡有什麼事都念著你。
聽著那稚嫩卻激昂的聲音,看著那頗有儲君風範的舉止,站在隊尾的胤褆則是一臉傻笑,心中鼓動著的是與有榮焉的自豪與驕傲——這是愛新覺羅家的皇太子,是大清下一任的主人,是,他的弟弟。
不過,看了一會兒,胤褆的傻笑變成了小小的困惑:咦,保成好像有些不太高興啊?為什麼?
胤礽對大軍講了幾句鼓舞士氣以及預祝凱旋的話後,便下令大軍開拔。
先鋒部隊先行出發,胤褆跟容若打了聲招呼後,就驅馬直奔胤礽的所在,好看的:。
“保……太子弟弟!”
遠遠地看到胤礽在侍衛的扶持下想要登上馬車,胤褆趕緊喊住了對方。
胤礽聽到聲音後挑了挑眉,放開侍衛的攙扶,在馬車邊上站定。
胤褆很快來到馬車跟前,看胤礽麵無表情的樣子就知道對方果然生氣了。
“你們先下去。”胤礽沒理胤褆困惑的眼神,冷聲遣退了身邊的人。
胤褆雖然著急,但也知道對方生氣時最好不要火上澆油,默默地跟著遣退了跟著過來的湛盧和七星。
見周圍沒了閒雜人等,胤褆討好地笑著叫了一聲“保成……”。
胤礽抿抿唇,聲線壓得極低,“隨軍出征這麼大的事你都不跟我講,你究竟……”
——有沒有把我放在心上?!
胤褆笑得有幾分為難,“我不是怕你攔著麼……”
更怕你也跟著去。
——他知道自己有多重視保成,保成就有多重視自己,倘若是他聽說保成去那麼危險的地方,他絕對會阻止的,如果阻止不了,那也要跟著對方一起。
更何況他沒想到汗阿瑪會讓保成給大軍踐行,老實說,他並不希望自己和保成之間出現這種告彆的情景,因為……他怕自己舍不得——畢竟是自己的第一個弟弟,自從他六歲回宮後,兩人幾乎從來沒有分開過。
“胤褆你把孤當成什麼人了!”胤礽眉頭都皺到了一起,語氣也有些衝,引得不遠處的侍衛憂慮地抬頭看了看這邊,不過懾於皇太子素來的威嚴,此時並不敢上前。
胤褆聞言一愣,沉默了下來——皇太子隻有生氣的時候才會叫他胤褆,才會自稱孤。
胤礽的手握成拳,不算長但也不短的指甲紮進肉裡,靠著這絲疼痛維持著理智,提醒自己冷靜,否則,他怕自己是不是會氣極轉身走人——可他又怎麼舍得?!
保清此去並非遊山玩水,這件事如果不說清楚,萬一胤褆因為這事分了心神,有了麻煩,到時著急的還不是他?
“胤褆孤告訴你,你是孤最重視的哥哥沒有錯,但孤已經不是當年那個需要哥哥一直護著總是無理取鬨的小孩子了。保成知道哥哥你有自己要做的事,因為保成也有,所以保成絕對不會成為哥哥的絆腳石!”
“保成……”胤褆有些無措地喚了一聲,拽著韁繩的手不自覺握緊,心裡有著說不清楚的焦慮和煩躁。明明想要不告而彆的是他,想要弟弟快快長大的是他,可當他聽到弟弟理解的話語時,舍不得那份天然的依賴的也是他!
遊移的視線忽然就對上了胤礽目光,淺褐色的瞳孔裡明明白白寫著對他的信賴和支持,躁亂的心情突然就平複下來,“我明白了……”
“總之,等我回來——”
兩人對視一眼,不一樣的眼眸裡有著心照不宣的默契——
——等我成為你未來的大將軍!
——等你成為我未來的大將軍!
目送胤褆騎馬追上大軍逐漸遠離,胤礽彎身進了馬車——哥哥已經在向未來前進了,自己又怎麼能落後呢?
——兩個人背向而行,漸行漸遠,卻都在邁向那個能夠並肩而立的未來。
胤褆追上大軍,與刻意留在最後的容若並肩而行,。
“怎麼?告完彆了?”
胤褆有些難為情地撓撓腦袋,還是點點頭,“嗯”了一聲。
容若笑了笑,感慨:“大阿哥跟皇太子的感情可真好啊。”
——尤其是想想跟這兄弟倆年齡相近的佟家的鄂倫岱和法海,這對兄弟關係不和得簡直京城儘知。
“也沒有啦!”胤褆嘴裡是這樣說的,但臉上的表情卻不是那回事,嘴角翹得快撇上天了,一臉得色。
看著平日裡頗為沉穩的大外甥這副模樣,容若在心裡悶笑,不過心裡倒很是鬆了口氣——對於自家老爹的想法,容若並非沒有察覺。
作為一個與皇家沾親帶故又曾在皇帝身邊近身伺候的侍衛,他對於康熙的了解不可謂不深,再加上因辭官而改變的君臣關係,兩人之間的避諱少了很多,對康熙的了解愈發深了,同時也能感覺的出皇帝最忌諱的是什麼,所以他心底裡並不讚同阿瑪的打算。
可他雖有心卻是沒有立場也沒有資格反對。畢竟不管怎麼說,阿瑪是為納喇家的未來考慮——必須要選擇一個能夠給納喇家帶來榮耀的皇太子。比起現在的皇太子,母族姓納喇的皇長子顯然更符合他們的利益。雖然風險很大,但官場就是如此——
要麼贏,一人之下,無限榮耀;要麼輸,一敗塗地,卑若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