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褆這邊還正和容若談著前兩天的火器問題,趙良棟這邊的文人幕僚卻險些掐起架來。原因無他,就是那群叛黨。
原來最近叛黨的行為很令人難以琢磨,雖然還是經常突然有了動作,但目的卻很令人費解,有的時候會搶掠富商官吏的財物,遇到正規軍就速戰速決,打不過就跑,有的時候則是什麼都不求,隻一味地正規軍杠起來,頗有幾分不死不休想要同歸於儘的意味,搞得士兵們很是困惑,因為他們有時候想要一鼓作氣拿下叛黨,結果叛黨根本不理他們,打不過就跑,一拳砸在棉花上彆提多憋屈了;而有的時候覺得那些叛黨力有不殆想要逃跑,己方也不由地緩下進攻的勢頭,結果對方可好,不依不饒地咬上來,出其不意中倒也真把正規軍給傷了。
對於敵方的這種舉動,有人堅持認為叛黨這是有意為之,意在擾亂朝廷計劃,因為從實際來說,這招確實挺成功的,目前軍心略有些渙散他已有所察覺的;而另一方則堅持叛黨目前已到了式微的地步,目前不過是他們的垂死掙紮而已,不足為懼。
“反正我就是認為這其中有詐,督主絕對不能上當,而當穩定軍心,妥善應對各種來襲,好看的:!”
“我倒是覺得督主不需要做任何事情,對於這次平亂,我們都有莫大的信心,我倒覺得督主該準備之後的事情。想必您也知道了,施琅施大人蒙受皇恩,被授了福建水師提督,我覺得您身為剛升任的福建陸路提督很需要做些什麼?”
說到這個話題,其他幕僚也跟著說起自己的主意來,真可謂熱鬨非凡。
趙良棟聽著幕僚們七嘴八舌地吵著,眉頭緊緊地皺起來。
那群叛黨……真的是這個樣子麼?
胤褆離開後,容若便一個人到知州府的小院裡散步。
如今大阿哥的成長他是看得最清楚的一個人,當初準備進軍浙江之前做的那些預防準備,都是這一個十來歲的稚童提出來的。他到現在還記得,當大阿哥談到叛軍的現狀、目的以及根據他所接觸的幾位叛黨領袖的心理所推測的叛黨接下來的反應時,那種意氣風發的神態,那種明亮銳利的眼神,都讓他隱約可以想見這位大清皇長子在未來運籌帷幄掌控天下的霸氣模樣。
隻是令他不解的是,大阿哥隻是跟他說了這些,卻是委托他跟趙良棟解釋說明,最後自己更是脫離軍隊遊山玩水起來,這番舉動雖然不至於引起這些將吏的反感,卻是絕對不會引起對方的好感,這對於未來大阿哥在軍隊的發展也並不會有什麼好處。
現在的小孩子真是越來越難以理解了。容若歎了口氣,過一抬頭就看見趙良棟自己一個人在小亭子裡喝酒。
一個人,一壇酒。直接提著酒壇子的邊緣就往嘴裡灌。
酒水順著嘴角流下來,沾濕了花白的胡須和青色的衣襟,再配上趙良棟那副標準的粗野武將扮相,很是有幾分英雄末路的落魄感。
——鬼才知道一個正得帝王重用的良將怎麼會讓他感覺到落魄感!
不過其實真要說起來,比起姚啟聖董國興之類的文臣,趙良棟這樣直來直往的武將容若更加樂於交往。
“趙將軍這是閒情雅致呢,還是借酒澆愁啊?”
“容若先生?來來,喝酒!”趙良棟一看到容若立刻晃了晃手中的酒壇子,大大咧咧地招呼道。
——這麼熱情倒不是容若有什麼值得巴結的,隻不過一是趙良棟本身比較熱情,二個就是容若本身的性子比較好了。他雖然是個文人,但又不像普通文人那麼清高,看不起他們這些粗野的武夫。當然,容若自然也不是一味的好性子,他雖然不是那麼清高,可屬於知識分子,屬於滿族大貴族的高傲也是絕對不會少的。說到底,還是兩人互相欣賞罷了。
容若欣然入座。
容若也沒叫人送杯子上來,有樣學樣地也拿起酒壇子直接灌。不過容若那是素來優雅慣了的,就算如此粗魯的動作也能做的賞心悅目——雖然這種賞心悅目隻持續了很短的時間。
因為趙良棟喝的酒是他從北方帶過來的最最普通的酒,也基本上算是最烈的酒,喝慣花雕汾酒這種柔和酒水的容若喝了一口便嗆著了。
看到容若嗆到,趙良棟曉笑得很歡樂。
酒一喝,話匣子基本就打開了。兩個人雖然誌趣意向不同,甚至人生觀價值觀也有很大差異,但這並不妨礙兩人之間的溝通。
兩個人談自己的誌向,談未來的走向,也談目前的局勢,談了很久,趙良棟終於悶悶地抱怨了一句:“這人哪,怎麼老是爭呢?叛黨還未滅,天下還沒穩定就已經開始算計自己的利益了。”
容若笑容不變:“趙將軍您醉了,好看的:。”
“我沒醉!”趙良棟大聲反駁,而後又低下聲音,“罷了,我是個粗人,但也是因為了解先生的為人才說這些。這些話啊,也隻能在這裡說說了,先生就當我醉了吧。”
趙良棟就把書房裡幕僚們的爭吵顛三倒四地複述了一遍。
容若倒是沒在意那點子算計,畢竟那群幕僚唯一能仰仗的也隻有這位了,水漲船高,他們必須要為自己的未來規劃,不過另一點:“將軍這樣,難不成是有了自己的想法?”
“我覺得他們都想多了,看那叛軍那個樣子,八成是起了內訌。”
“內訌?”
“是啊,二把手不配合一把手,或者乾脆就是兩個領頭想法不一致,兩人下達的指令不一同,各自的直屬士兵各自戰鬥。這種情況,我以前也遇到過……”趙良棟說著聲音就低了下去。
容若理智地沒有過問在什麼時候遇到過這種事情。聽趙良棟這口氣,十有八.九他就是其中的一把手或者那個叛逆的二把手。
關於叛軍的情況,容若這裡並沒有全部的資料,甚至可以說隻有一小部分,畢竟他們都屬於編外人員,就算有皇上的特令也不能接觸太多東西,所以對於趙良棟的這番推測也沒有辦法做出什麼評論,隻好道:“既然將軍有這種推測,那就要好好考慮考慮,或者跟您的幾位幕僚商量商量,要不然,萬一耽誤了軍情可不好了。”
趙良棟沉默了許久,最後重重地歎了口氣。
容若知道對方是聽進去了,也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