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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魂不散的沉思漪,退退退!
栗酥撐著荷葉當傘,落荒而逃。
逃跑反應非她所願,乃自然選擇。
近期拉鋸戰中,栗酥摸索新規律。
她主動偶遇沉思漪,被他深夜情緒上頭記恨的概率高達百分之八十。
躲著苟著,還能有百分之四十一覺到天亮的概率。
經曆五感喪失,靠符籙和藥吊命,沉思漪三個字是盤旋在栗酥心頭的陰霾。
遠遠看不見竹林了,栗酥按著大腿鬆口氣,一抹額頭的汗。
還好跑得快,沒被他看見吧——
“沉思漪他【——】的是不是有病!”
藥殿彌漫草藥香氣,栗酥視物模糊,憤怒道,“他之前分明三更才開始輾轉反側惦記我!”
怒聲回蕩在幽靜的藥殿,司衍憐充耳不聞。
雨水打落青石板,兩人一前一後的腳步聲,更顯得藥殿清淨。
他拿著精巧小鑰匙,前往側裡小房間。
右手上還拖著八爪魚似的纏上來的栗酥,明明看又看不見,磕磕絆絆地,非逮著他不放。
司衍憐聲音清冷:“你這麼抱著我,我不方便取物。”
栗酥:“我不跟著你,你給我下毒怎麼辦。”
掀開的竹簾後,三層木架上擺著銀質小盒,栗酥模糊看不清,隱約辨析司衍憐似乎從中取出三道符籙。
栗酥彆過臉,讓司衍憐將符籙貼在她頸側。
和平日用過符籙會產生的草藥味不同,這幾貼符籙幾乎沒什麼氣味。
擔心是嗅覺退化,栗酥抱著司衍憐的袖口湊上去聞了聞。
魅妖血脈所致,司衍憐身上有初雪融化後的味道,清冷好聞。
她隨口問道:“沉思漪是下雨天心情不好拿我出氣,還是你在偷偷和他說我壞話?”
少女柔軟的身體幾乎是要埋進他懷裡,司衍憐僵硬一瞬,不著痕跡拉開距離,忽視她發絲上的淡淡馨香,“都快去半條命了,還有心思提防我?”
嗅覺還在,栗酥鬆一口氣地放手,“我都去掉半條命了,你還懷疑我提防你?”
司衍憐嗤笑一聲,懶得逞成口舌之快,轉去另一側紅木架,取幾株草藥。
身後傳來不穩的腳步聲響,小心又局促。
司衍憐回頭看去,栗酥看不清,正伸長手摸著木架艱難行走。
纖細的指尖擦過香爐邊緣,很快被修長的手接過去。
指尖交握,栗酥一下子捉住,閉著眼挨過來,“經常撒謊的人才喜歡疑人撒謊;同理,經常疑心的人,才喜歡背地裡的揣測人心。”
她精湛的結論沒得到司衍憐的認可,栗酥猜測他臉上是不是又掛著譏諷的笑容。
司衍憐領著她坐在軟榻上,栗酥摸著手裡的草藥,嗅了嗅,又和上回不同。
他又給她換了新的治愈法子。
雖然回回看不清晰,但司衍憐每次用藥不同,且近來越發順手,仿佛能很好地控製她的情況,卻又在她提問時,輕描淡寫地避之不談。
等待藥效作用,百般無聊,栗酥趴在案台邊,眼前朦朦朧朧,虛化的微弱光芒勉強能看清司衍憐在寫字,她伸手摸了摸紙張,他寫在絹素上。
絹素滯筆融墨,紋理粗糙,不是一般人敢寫的,得把控得佳,提起八百分的耐心細致。
她見過司衍憐的字,墨點落紙,符籙咒文一筆一畫躍於紙上,收筆鋒利,和他極具欺騙性的柔軟外表不同,藏儘收斂不住的鋒芒。
疏疏朗朗的雨聲,一室靜謐。
透著模糊輪廓,栗酥在腦內描繪司衍憐精致漂亮的眉眼,薄薄的眼皮,高挺的鼻梁,好看的唇形,利落流暢的下頜線,冷白肩頸,直而深的鎖骨線條。
司衍憐身上,存在極端的矛盾性。
栗酥是近日發呆時間變多才突然意識到,巨大的,致命的,卻被輕易忽視的矛盾性。
這世上越龐大有權勢的家族,早夭的孩子越多。
流著司家血脈的魅妖,流落在外還能平安無事長大,這本身就是個好笑的謊言,一眼就能拆穿。
可司衍憐偽裝到絕大多數人都被其柔軟外表所欺騙,看不出破綻,忽視最根本生存道理,可見恐怖程度。
今日撞見司衍憐與沉思漪交好,更讓她覺得司衍憐城府之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