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宴禮——”
灰暗之中,突然傳來了單引笙這麼一句急而短促的聲音。
杜宴禮將放在大屏幕上的視線轉向單引笙。
自大屏幕中射出的朦朧的光讓他看清楚了單引笙的臉。
對方臉上正寫著一句主人沒有說出的話。
如果你不喜歡他。
那你有喜歡的人嗎?
單引笙明亮的眼睛定定地看著杜宴禮。
片刻,他笑著低聲說了一句:“不是說自己不缺錢嗎?”
杜宴禮也微笑著回了一句:“我不缺錢,也不嫌錢多。”
又是安靜。
這一次,安靜之中再也沒有傳來單引笙的聲音。
氣氛逐漸變得沉悶。
兩個小時之後,電影終於結束。
打亮的燈光和連接響起的聲音將杜宴禮和單引笙之間的沉悶打破了。
兩人隨同其他人一起向外走去。
在走出大廈的時候,下樓梯的單引笙沒注意,一腳踩空,身體向前一歪。
走在旁邊的杜宴禮眼疾手快,將人牢牢抓住:“小心點。沒事吧?”
一瞬踩空,單引笙同樣緊張,出了一身薄汗。
他定定神,站穩身體:“沒事。”
說著,他準備將手從杜宴禮掌中抽出,但一抽之下,對方居然沒有放手。
杜宴禮正打量單引笙。
大廈之前燈光明亮,將單引笙臉上的一層薄紅照出,像是牛奶蛋糕上塗了層草莓醬。
杜宴禮的思維一頓。
他覺得上午奶味的吻給自己太深刻的印象了,這不太好。
他將注意力轉移到單引笙的手上。
對方的手十分冰涼,和他臉上的緋紅對比鮮明,這才是他不將單引笙放開的緣由:“你的手很冰,冷了?”
單引笙:“還好?我沒有什麼感覺?”
杜宴禮看著單引笙沉吟了一會。
單引笙不知為何,心頭有點惴惴。
杜宴禮:“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回去吧。”
單引笙看了一下表:“才十點,正好跨年,再走走吧。”
杜宴禮也沒說什麼:“我去給你買一杯熱飲,要喝什麼?”
單引笙不由看了杜宴禮一眼,這轉折無縫銜接,好像對方早知道自己會這麼說似的:“都可以,就原味咖啡吧。”
杜宴禮答應對方。
商場大樓外的幾步路就有奶茶店。
他走到奶茶店前,要了兩杯熱飲,一杯咖啡,一杯可可。
等待的過程中,他不經意回頭看了一眼。
大廈之前人來人往,川流不息。
唯獨單引笙雙手插在衣兜裡,無所事事,獨自站立。
一個人從他身旁走過,給他帶來一點寂寞;一群人從他身旁走過,給他帶來多一點寂寞。
杜宴禮看著遠處的人,腦海之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
也許這個時候,我不過去,對他而言更好一些。
我要直接離開嗎?
漆黑的夜空忽然飄起了雨絲。
綿綿細雨潛入暗夜,紛灑大地。
同一時間,站在大廈門口的單引笙抖了一下。
兩人距離得有點遠,杜宴禮本該聽不到對方的聲音,但不知為什麼,似乎真有個噴嚏聲響在耳旁。
杜宴禮抬頭看了一眼。
突然而至的細雨帶來更多寒流,前方單引笙的反應打消了他離去的想法。他接過做好的兩杯熱飲,往單引笙所在走去。
然後他叫了對方一聲。
“引笙。”
單引笙循聲回頭。
他看見杜宴禮的同一瞬間,杜宴禮將一杯熱飲塞入他的手裡。
他還沒有開口,前方忽然傳來喧嘩聲。
兩人一同向前看去。
朵朵煙花在天空綻放,姹紫嫣紅,亮了黑夜。
還有氣球,紮著絲帶,搖著鈴鐺,從不知何處飄來,金色的紅色的,紛紛飛在天空之中,為這一刻的美麗再做妝點。
地上的人全抬頭看天上的畫,短暫的安靜之後,驚呼和歡笑響起來,“哢嚓哢嚓”,無數手機被主人掏了出來,拍下這熱鬨的一幕。
杜宴禮看過一會,收回了目光。
雨絲變得密集了一些,黑夜也籠罩一層薄霧之中。
他拉著單引笙向旁走了兩步,大廈之中已經站滿了躲雨的人,隻有路旁的一人寬的簷還空出些位置。
他將單引笙帶入那裡,然後又握了握對方的手。
對方的手還是一樣冰冷,臉上的緋紅更為明顯。
可能是下午著涼了。
杜宴禮想,他將單引笙安置在那裡之後,向外又走一步。
呼嘯的冷風和細雨這時都停了。
單引笙看著杜宴禮。他看見杜宴禮站在自己身前,背對街道。
風和雨全打在他的背上,在他肩膀處留下一層晶瑩的痕跡,還有一些濕了他的發尾,水珠正順著發梢滴下,淌入他的脖頸。
杜宴禮在替我擋雨。
單引笙一時有點出神,這個認知讓一些很奇怪的情緒潛入了他的胸膛。
他有點——他很——開心。
杜宴禮注意到單引笙一直在看著自己。
兩個人的距離這麼近。
他在對方透亮的眼睛之中看見了無比清晰的倒影。
那是他的影子。
杜宴禮一時也在思考。
今晚原本是為了打消單引笙對我的想法。
但是結果並沒有如我所想,反而滑入我願望相悖的地方。
他微一沉默,隨即舉起杯,對單引笙說:“提前預祝新年快樂。”
單引笙同樣舉杯,說:“提前預祝新年快樂。”
紙杯輕輕一碰,單引笙的手撞到了杜宴禮的手。
他心頭再度波動。
一片霓虹燈光也在夜中虛化。
挨擠的人群遠去了,吵嚷的人聲變小了。
好像隻有這個人,在虛化的背景之中變得越來越清晰,越來越醒目。
就是這個瞬間。
開在天空的煙花開在了他的心中。
單引笙忽然醒悟。
我喜歡上了杜宴禮?
“引笙……”杜宴禮說話,他思考著要用什麼樣的方式再度提醒單引笙。
“杜宴禮,你——我——”單引笙同時說話,他的語氣又快又急,他的聲音揚得高高的,他陡然間明白過來,於是整個人都鮮活光彩起來。
他又笑,新奇新鮮,開心驚喜地笑起來。
這是一種全新的感覺,更是一段全新的關係。
他對杜宴禮說:
“我們跟他們一起去跨年吧!”
太遲了。
掛在頭上的靴子落了下來。
“咚”的一聲,響得讓杜宴禮皺起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