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如實告訴單引笙自己的態度:
“我知道。但是引笙,我們正處於合同之中。”
合同合同,又是合同!
無名的怒火一下子席卷單引笙的胸膛,這股怒火來勢洶洶,讓單引笙一時不能確認自己究竟是更生氣杜宴禮拒絕自己,還是更生氣杜宴禮提起合同!
他相信自己對杜宴禮是特殊的,他同樣能夠感覺到杜宴禮對自己的意動。
但對杜宴禮而言,好像一切的想法都會在合同之前止步。
他的心完全可以被薄薄的幾張紙控製,隻要提起“合同”這兩個字,對方立刻就會恢複到冷漠無情公事公辦的狀態,先前的所有含情脈脈都可以就此消失!
單引笙一下子從沙發上站起來:“杜宴禮,你清醒一些好嗎?為什麼你要被一份合同控製!我們談不談戀愛和合同有什麼關係!”
他口不擇言:“我們都知道,那一份合同根本不能約束什麼,我們談不談戀愛隻取決與你是否對我有感覺,和我是否對你有感覺!”
一個早已預見的答案。
杜宴禮沒有為單引笙輕慢的態度生氣,他甚至笑了一下:“引笙,講些先來後到吧,這可是在我們合同的存續期間啊,我們的關係不遵循合同,遵循什麼?”
單引笙:“我說了,當然是——”
杜宴禮:“遵循你的心嗎?”
單引笙:“不然呢?”
杜宴禮換了個坐姿。
他兩腿交疊,雙手虛握,放在小腹之前。
他看著單引笙,思索片刻,決定將今天晚上的對話分成兩部分來討論。
他先總結兩人的分歧點:“引笙,你喜歡我,想和我談一場戀愛。但此刻我們身上存在著一份合同,而我不對合同對象投放感情,更不和合同對象談戀愛——你認為這是不對的,合同是毫無意義的。”
單引笙立刻接話:“沒有錯。”他甚至補充,“這個合同是怎麼回事我們都知道,我無法接受你屢屢用它作為理由來拒絕我。哪怕你說你在合同中不會動心……杜宴禮。”
他忽然上前一步,緊迫注視杜宴禮:
“你敢看著我,告訴我你在這半個多月以來,一點感情都沒有動嗎?”
杜宴禮並不讓單引笙將兩者混為一談。
他說:“有關我感情的問題我們可以隨後再談。現在我隻想和你說清楚,引笙,在這場關係之中,隻有你一個人覺得,‘這個合同沒有關係’。”
“我非常在意我的合同,我也會萬分遵守我的合同,這是我擬定它,簽署它的唯一理由。我為什麼要怎麼重視這個合同呢?舉一個簡單的例子。”
杜宴禮說:
“你想和我談一場戀愛,所以你覺得合同束縛了你,你的心則引導你走向正確的方向。但如果……你在和我戀愛的時候喜歡上了另外一個人呢?這時候你打算怎麼做,繼續跟隨你心的正確的方向嗎?”
“或者我們打另一個比方,假設你我戀愛的時候,我喜歡上了另外一個人,這時候,你會放手,祝福我找到了我‘心的正確方向’嗎?”
杜宴禮提出的可能讓單引笙心中陡生怒氣,他發現自己非常厭惡杜宴禮假設的情況。
他下意識反駁:“這兩者不是同一回事!我如果和誰談戀愛,當然會很認真,不會……”
他忽然頓住。
他發現自己無法將接下去的話說出口。
“不會隨便改變心意嗎?”
但這是他第一次想和彆人談戀愛。
他並不能預料這樣想談戀愛的衝動會持續多久,他對杜宴禮的感情又會持續多久,他隻是非常心動,想要和杜宴禮更進一步。
杜宴禮淡淡說:“這隻是一個很可能的未來而已。”他沒有過多地和單引笙辯論,而是直接回到原本的話題,“這就是我重視合同的原因,它規範開始,決定結局,好的壞的,早在最初便可預見,不需要再多花精神。”
單引笙:“……”
他發現自己竟有點被杜宴禮說服了。
如果個合同夠阻止杜宴禮喜歡上彆人……那當然很好,很值得重視,很值得遵守。
單引笙的沉默讓杜宴禮確定自己剛才的一席話是有效果的。
他滿意地放過今天晚上的第一個“合同”問題,開始今天晚上的第二個“情感”問題。
“引笙,你對戀愛是怎麼想的?”杜宴禮忽然問。
“……沒什麼怎麼想的。”單引笙不明白杜宴禮想要問什麼,他直接回答。
“我沒有談過戀愛。”杜宴禮泰然告訴單引笙這一點,並不覺得這是什麼需要避諱或者難以啟齒的事情,“一方麵是因為工作太忙,另一方麵是因為我對感情非常認真。”
“我是一個討厭失敗的人。”
“但感情的獨特性讓我無法在最早的時候得知我要投入多少才能獲得勝利,所以我會以慎之又慎的態度展開一段戀愛,這樣,當我決定喜歡一個人的時候……”
單引笙發現杜宴禮正看著自己。
他一時升起了些錯覺。
總覺得杜宴禮是特意看著自己,特意告訴自己……
杜宴禮一語雙關:“我會非常認真的喜歡他,我希望他也是如此。”
“否則,”杜宴禮又說,“我無法預料自己究竟會做出什麼,那種結果恐怕雙方都不想看見……”
單引笙陷入了迷惑之中。
坐在沙發上的人麵容柔和,語調不疾不徐,似乎諄諄善誘,也十分親密的叫著自己的名字,可他說出的每一個字,又十分理智,十分冷酷。
他究竟溫柔還是冷漠?
單引笙勃發的怒火在杜宴禮的話逐步熄滅了,更多的疑惑從他心頭升起。
他總覺得在這些似乎拒絕的冷漠句子之下,杜宴禮還想要告訴他一點什麼,但他暫時沒有將對方真正想說的話想要明白。
他決定直接問對方:“杜宴禮,你想說——”
“單先生。”
杜宴禮忽然換了一個更正式的稱呼。
他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他打開茶幾的抽屜,從茶幾中拿出一份合同。
這份合同正是他與單引笙簽訂的教學包養合同的正本。
他當著對方的麵,將其一撕兩半,“撕拉”聲中,杜宴禮告訴單引笙:
“合同規範的我該做的一切我都已做完,你該知道的一切也已經知道。”
“我們的合同到此結束了。”
事物相伴相生,結束並列開始。
杜宴禮做出結束的決定,把開始的選擇留給單引笙。
他再一次給對方選擇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