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是我和單引笙剛從家裡離開,單爺爺就打電話把事情直接通知了我爺爺吧……
杜宴禮心頭暗想,表麵沉穩:“我不是客人。”
他說完了,準備進去。
但燕尾服依舊攔在門口,沒有絲毫挪動腳步的意思,並且他還改了口:“今天老先生不想見人。”
杜宴禮:“你確定?”
燕尾服用微笑回答杜宴禮的問題。
杜宴禮揚揚眉,倒沒有非和燕尾服計較,他直接放棄大門位置,繞著彆墅走了半圈,從正門位置來到廳堂的落地窗旁。
幾個小時之前,單引笙從自家逃出來的舉動給了杜宴禮充足的靈感。
既然正門走不通,他就準備效仿單引笙,從落地窗進出;如果落地窗再走不通,他就準備隨意挑一個窗戶翻進去。
反正彆墅這麼大,杜宴禮相信總有一個出入口是可以讓自己自由進出的。
年前時間,正是大掃除的時間。
落地窗之後,傭人正拿著玻璃擦,仔細擦著噌亮的玻璃。
當她隔著透亮的玻璃,看見老先生唯一的孫子出現在玻璃窗外,伸手叩叩落地窗,示意她將落地窗打開的時候,她隻思考了兩秒,就果斷拉開落地窗,把杜宴禮給放進來了。
她的思維十分質樸:
雖然老先生今天看著似乎有點生氣,剛才還大聲吩咐管家守在門口,把小先生給趕回去。
但是偌大的彆墅就這兩個主人,不放小先生進來,還放誰進來?
杜宴禮施施然走了進來,對坐在沙發上看報紙的爺爺打聲招呼:“爺爺。”
杜爺爺:“……”
他手指一個用力,把手中的報紙抓出了折痕。
杜宴禮走到爺爺身旁坐下,拿了個橘子:“爺爺,吃橘子嗎?我給你剝皮。”
杜爺爺瞪了杜宴禮一眼。
不吃!
杜宴禮就當爺爺要吃了。
他低頭將橘子剝皮,先撕開橙黃的外皮,接著撕去橘瓣的經絡,等他將圓滾滾的橘子一撕兩半之後,他對爺爺說:“爺爺,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訴您……”
杜爺爺從沙發上站起來了。
他拿著報紙,冷著臉離開,一點都不想聽杜宴禮接下去要說的事情。
氣死了,這小兔崽子和單家小子不清不楚就算了。
居然還框我把玉佛給對方。
框我把玉佛給對方就算了,事後居然也不告訴我,而是讓單老頭先知道一切,再打電話給我!
杜宴禮看著爺爺的背影。
直到爺爺走上了樓梯,他才清清喉嚨,揚聲道:“爺爺,我想跟您說,您把新對聯寫好了嗎?要不要我先把對聯給貼了?”
上樓梯的杜爺爺腳步頓了幾秒。
幾秒之後,他走得更快,且重重將門關上。
杜宴禮把剝好的橘子瓣塞進自己的嘴巴裡,嚼一嚼。
嗯……還挺甜的。
吃完了橘子,杜宴禮從沙發上站起來,他再走到燕尾服身旁:“今年的對聯爺爺寫了嗎?”
燕尾服雖然攔著正門不讓杜宴禮進來,但好像也隻是攔著杜宴禮不從“正門”進來。此時杜宴禮再來問他,他的態度也非常好:“老先生在兩天前就寫好了,小先生需要的話,我就去書房拿下來給你。”
杜宴禮:“拿下來吧,我剛好把對聯貼了。”
燕尾服欠欠身,上樓拿對聯去了。
雖然從小到大,杜宴禮都跟著爺爺一起長大,但兩人在對待業餘愛好上邊,態度並不一樣。
杜宴禮會在每一年都挑一樣新的事物體會,而爺爺一般不發掘新的愛好,一旦他挑中什麼,就十年如一日地鑽研精神。
寫字就是。
爺爺的字,銀鉤鐵畫,頗具風骨。
杜宴禮將爺爺寫好的幾幅紅紙貼在門楣上,夕陽燦爛,將貼在門上的字和貼字的人,都鑲上一層溫柔的金邊。
貼完之後,就是晚飯時間,飯桌上照例沒有人說話。
吃完了飯,杜爺爺還沒有消氣,也不要杜宴禮陪自己散步,自個兒帶著燕尾服遛彎去了。
他遛彎一圈回來,杜宴禮正坐在客廳看電視。
他上樓洗了個澡,杜宴禮還坐在客廳看電視。
他洗完澡又看了半本書,要睡覺的時候再出來看一眼,杜宴禮還坐在客廳看電視,而且他換了睡衣。
杜爺爺終於忍不住走出來,他問了一句:“你怎麼還在?”
杜宴禮:“爺爺,我這兩天住在這裡,住到初七過完。”
杜爺爺:“……”
杜爺爺:“理由。”
杜宴禮:“快過年了。”
杜爺爺冷冷道:“一年過一次年,這算什麼理由。”
杜宴禮於是說出一個爺爺絕對無法反駁的理由:“我也想爺爺了。”
杜爺爺:“……”
杜爺爺:“我不想你。”
說完以後,杜爺爺背著手進了門,再度重重關門。
年二十八過完,緊接著就是年二十九與年三十。
這兩天裡,杜宴禮依舊和爺爺住在同一個屋簷之下,爺爺依舊不說話,杜宴禮並不著急,繼續該乾什麼乾什麼。
他在二十九號的時候回到基本人去樓空的公司,處理了最後一點事物,再給秘書小姐發上一個大紅包,年前的所有事情就處理完了。杜宴禮封了工作,一身輕鬆地回到郊區彆墅,將剩餘的時間全放在爺爺身上。
他替爺爺參詳新年的衣服,和爺爺一同練字,還找了一株健壯的樹苗,在彆墅周圍挑了個漂亮的地方,於除舊布新的年三十同爺爺一同將其種下。
等再兩三年後,這株小樹也會像彆墅周圍的其他樹木一樣,高大茂盛,威風凜凜。
空閒的時間,杜宴禮會給單引笙打一個電話。
他打電話的時間一般是在晚上八~九點鐘。
這時候夜風徐徐吹拂,繁星遍布天空,夜色之下,白日所沒有的悠閒與安寧就齊齊湧上心頭。
杜宴禮喜歡這個時間。
這個時間裡,兩人都非常隨意,他們聊的話題很多,他的工作,單引笙的工作,他生活中的種種愛好,單引笙生活中的種種愛好。
有的時候,連一隻逆向而飛的鳥,都會成為他們話題的主角。
杜爺爺從走廊路過的時候,聽到杜宴禮講電話的聲音。
從敞開的房門中傳出來的聲音淺淺的,像是風中絮語,彆樣溫柔。
他停住腳步,聽了好一會,才上樓回到自己的房間。
進了房間,就看見放在床頭上的照片。
照片之中,年輕的他和年輕的愛人雙手交握,坐在一起。愛人脖頸上邊,玉佛閃閃發亮。
他拿著照片看了一會,尤其盯著玉佛看。
還是很氣。
不過氣著氣著,好像又不怎麼氣了。
算了。
孩子開心最重要。
等到年三十的時候,杜宴禮和爺爺一起吃年夜飯。
年夜飯由之前請好的廚師準備,當杜宴禮打算替爺爺再煮一碗長壽麵的時候,杜爺爺阻止了杜宴禮。
杜爺爺:“坐下,吃飯。”
但他沒有拿起筷子,因為在吃飯之前,他還要說一點話。
杜爺爺:“今天怎麼不和單家的小孩在一起?”
杜宴禮:“爺爺,今天過年,我當然和你在一起。”
杜爺爺:“過年和家人在一起,你們不是一家人嗎?”
杜宴禮:“爺爺,您的意思是……”
杜爺爺:“明天你和我一起去見見單老頭。”
杜宴禮忍不住笑了一下:“謝謝爺爺。”
杜爺爺沒好氣說:“吃飯!”
同一時間,單引笙家中。
人數眾多的家庭總是彆樣熱鬨。
熱熱鬨鬨的年夜飯吃到一半,單媽媽說了話:“笙笙啊,今天你應該和宴宴一起吃個飯的。”
單引笙:“……”
窒息。
我不是天天和杜宴禮一起吃飯嗎?為什麼還要在大年三十的時候特意再和他吃一頓飯?
飯桌上,單媽媽也就是這樣說一說,一句以後,沒再繼續嘮叨。
不過單爺爺隨後接上了話:“你媽說得對,明天我帶你上門,和老杜見個麵吧。”
單引笙發現這頓飯有點吃不下去了。
他隨意找了個借口,從飯桌旁溜走,摸出手機準備給杜宴禮打個電話。
但在此之前,杜宴禮的電話先來了。
單引笙接起電話,聽見杜宴禮的聲音響在耳旁。
他耳朵微微一麻,心頭微微一熱,思念就如潮水,在心口翻湧起來。
杜宴禮:“我有一件事情要問問你。”
單引笙:“巧了,我也有一件事情要問問你。”
杜宴禮:“嗯……”
單引笙:“我覺得我們要說的事情可能是同一件事情。”
杜宴禮:“那就一起把事情說出來吧。”他說,“三、二、一……”
兩人同時說:“初一的時候兩家人要不要一起坐一坐?”
同時說完以後,通話安靜兩秒。
杜宴禮在笑,單引笙也在笑。
杜宴禮:“那就明天見吧。”
單引笙:“明天見。”他頓了下,又說,“杜先生,我有點想你。”
杜宴禮:“杜太太,我天天都在想你。”他又說,“引笙,這時候我有點嫉妒星星。”
單引笙:“嗯?”
杜宴禮就笑:“誰讓星星正在看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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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新年
兩家既然已經約定好了,第二天上午的時候,爺爺就帶著杜宴禮往老朋友的家走去。
這還是杜宴禮第一次來到單引笙爺爺的家中。
對方的家坐落市中心,是一棟掩藏在巷子深處的一棟彆致洋樓。
鬱鬱蔥蔥的樹木將這棟洋樓環繞,樹葉與樹葉的間隙裡,有一方帶綠苔的純白,那是洋樓的一角屋簷,它正於花木之中展露著屬於自己的生機。
來到洋樓之前,單引笙親自過來替杜宴禮和杜爺爺開門。
他打開自己家的大門,分外乖巧地叫了一聲“杜爺爺”。
杜爺爺看了單引笙一眼,沒有特彆的反應,就麵無表情地越過單引笙,往老友家中走去。
單引笙心機地借著關門的動作落後兩步,衝跟在杜爺爺身後的杜宴禮眨下眼睛:你爺爺今天心情不好?
杜宴禮回給對方一個眨眼:才不,他今天心情挺好的。
小小互動轉眼結束。
單引笙也不多耽擱,快速兩步趕上杜爺爺,殷勤說:“杜爺爺,我來帶路,我扶著您走。”
杜爺爺:“不用了。”
單引笙堅持扶住了杜爺爺。
他都做好了被甩開手的準備。
但是杜爺爺依舊僅僅看了他一眼,連掙紮也沒有,隻端著一副嚴肅的表情,繼續向前。
單引笙琢磨出點味道來了。
他又回頭衝杜宴禮眨了個眼:紙老虎?
杜宴禮第二次眨眨眼:知道就好,彆說出來。我爺爺很要麵子的。
三人進了室內。
單爺爺和單爸爸單媽媽都在。
兩個老人家十幾年的交情,彼此的老臉都看得膩了,也沒有什麼客套話好說,直接在沙發上坐下了。
緊接著,杜爺爺開口:“之前你讓杜宴禮和引笙在一起,是對杜宴禮的信任,沒想到杜宴禮不止沒有把引笙帶好,還——”他本來向說‘又走向了更歪的路途’,但想想覺得不對,索性省略,直接說,“這是杜宴禮的錯。”
單爺爺趕忙否認:“不不,宴宴沒有問題,這都怪我家笙笙,宴宴就是被笙笙給帶壞了!”
杜爺爺:“杜宴禮的錯更多。”
單爺爺:“笙笙的錯更多。”
兩個老人開了腔,杜宴禮不打算摻合,他眼觀鼻鼻觀心,正襟危坐不說話。
單引笙將杜其看在眼中,覺得很好,同樣眼觀鼻鼻觀心,正襟危坐不說話。
旁邊,兩個老人你一言我一語說了半天,最終終結於杜爺爺懶得再說話之中。
我這是把整整一年的話都給說完了。
杜爺爺一錘定音:“兩個孩子都有錯。”
單爺爺仔細一想,覺得這個結果挺不錯的,他讚同道:“沒錯,兩個孩子都有錯。”
杜爺爺:“回頭讓他們改了。”
單爺爺堅定:“回頭讓他們好好改。”
客廳一時安靜。
杜爺爺從懷中拿出一個和之前玉佛盒子很像的黑盒子,放在桌子上,推給單引笙。
一回生二回熟,這一次單引笙已經知道杜爺爺的習慣了。
單引笙不等對方開口,就直接把盒子打開了。
黑色的盒子之中,一塊色彩和玉佛一樣豔麗的玉觀音靜靜躺著。
單引笙:“謝謝爺爺!”
杜爺爺依舊麵無表情:“觀音給你,玉佛給我。”
這件事情現在想想,依舊意難平!
杜爺爺和單引笙的交流剛剛結束,單爺爺就對杜宴禮說:“宴宴啊,你爺爺給了笙笙一樣禮物,爺爺也有見麵禮送給你,不過這個東西待會就讓笙笙拿給你了。”
交換了禮物之後,客廳之中的氣氛放鬆了很多,恰好時間也到了中午的飯點,廚房裡開始飄來食物的香氣,單媽媽進了廚房,作為女主人為眾人準備午餐。
兩家關係親近,沒什麼客氣的必要,準備提單媽媽打個下手。
杜宴禮一走,單引笙屁股底下就長出了一排的釘子似的坐立難安。
他看了其餘人一眼,果斷說:“你們聊,我也進去幫個忙。”
說完他就往廚房溜去。
一進廚房,單引笙就看見杜宴禮站在流理台前觀察桌子上的食材。
對方身形挺拔,穿著一身休閒的衣服站在廚房之中,像是把廚房也站成了他的辦公室。
緊接著,聽見聲音的人轉回頭,看向自己。
杜宴禮:“怎麼進來了?”
單引笙的心就悠悠飄到了杜宴禮那邊,他跟著自己的心一同走過去,都走到對方身旁,才發現廚房裡就自己和對方兩個人,本該在這裡的媽媽不見蹤跡。
單引笙來到杜宴禮身旁,奇道:“我媽呢?”
杜宴禮:“阿姨走了。”
單引笙:“為什麼走了?”
杜宴禮慢悠悠說:“也許是意識到某個家夥馬上就要進來了,所以不打算在這裡當電燈泡,就先走了吧。”
單引笙不由沉思起來:“嗯……”
杜宴禮笑了起來:“還當真了?阿姨想起要做一個新菜,上樓看菜譜去了。倒是你,用什麼理由跑進來的?”
單引笙:“我說要和你一起給他們煮點東西吃。”
杜宴禮已經對滿桌子的材料思索出結果了,他挽起袖子:“你會做什麼?”
單引笙:“煮快速麵?”
杜宴禮:“……”
單引笙:“……”
杜宴禮:“你還是乖乖地呆在一旁好了。”
單引笙:“咳咳……這些都不重要。杜先生,你不好奇我爺爺說的禮物嗎?”
杜宴禮:“有一點兒好奇,那是什麼?”
單引笙揭秘:“是我小時候光屁股的照片,爺爺覺得這個東西很有意義。”
原本不太在意這個的杜宴禮這回有興致了:“確實很有意義,放在哪兒了?待會我去看看。”
單引笙:“這個先等等,我也有一個東西要送給你。”
杜宴禮:“什麼?”
單引笙就從口袋裡掏出了個盒子。
這個盒子四四方方,頂端隆起弧度,外邊還罩著層紅絲絨布。
杜宴禮在看見盒子的第一眼時,就猜到了盒中是什麼。
盒子打開。
兩枚鑽戒出現杜宴禮的眼前。
單引笙極力忍耐,不讓唇角太過上揚,可愉快依舊滲透了他的每一個音節。
他說:“所以杜先生,你願意給我一個替你戴上戒指的機會嗎?”
同樣的東西杜宴禮口袋裡也有。
不過……
杜宴禮伸出了手,拿起對戒中的一隻,先替單引笙戴上。
緊接著,他牽起單引笙的手,親吻由自己戴上的那枚戒指,再伸出自己的手。
他笑道:“如你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