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浮雲卷靄(十九)(2 / 2)

望明月 行遲 9555 字 2024-06-29

明月轉頭望望天色,再看回來的時候一切如常,荊棘的背影依舊直挺,心裡暗道果然壞天氣讓人多想,自己疑神疑鬼的。

她對著那個背影頓了頓,努力把那種奇怪的感覺拋之腦後,抱著自己的筆記本上了天台。

在室內隻感覺到了天空陰沉,一個灰蒙蒙的詞彙帶給她的感覺遠不如親眼所見來的震撼。

抬頭望去,大片的烏雲籠罩在西琅的上方,雲層密不透風,內裡似乎醞釀著一場更加凶猛的雷霆風暴,令人望而生畏,仿佛高聲一語,那風暴便會頃刻破裂,徑直地對著自己壓下來。

要不怎麼說人是情緒的奴隸呢?

這樣的天氣放到平常,隻需要一眼明月就為因為心裡的恐懼倉皇的躲到室內,可是由於今天受到的刺激,萬般情緒壓不住的同時,居然生出來一股前所未有的膽量對著風暴徑直而去。

隻是沒想到,雷霆萬鈞的暴風雨沒能攔住她,和煦的春天卻令她止步不前。

明月一隻腳剛踏進去便愣在了原地。

隨著她的目光向前望去,周闊正單肩背著書包站在明月最常駐的地方,一雙眼睛緊盯著她。

四目相對,兩兩無言。

明月上課之前的自卑又竄了上來,沉重的情緒壓在心底喘不過氣來,她轉身欲走,可身體卻不受控製的留在原地,一動不動。

還是他先開了口,周闊看著明月通紅的眼眶,輕聲叫她:“明月。”

明月垂著頭慢慢的走到他身前,卻不看他,隻是看樓下新翻起的泥土和被雨水打掉的枯枝敗葉,聞著風裡它們所能留下的最後悲鳴。

她的自卑在周闊開口叫出來自己的名字那一刹那達到了頂峰。

明月覺得自己此刻和地下的汙泥一樣狼狽,一樣的灰敗,一樣的渺小,甚至更勝一籌,差到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地步。

周闊看著她垂下的眼眸微顫,卻沒有任何的反應,當下有些手足無措。

他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經曆,家裡最親近的小妹許陳也從未和自己鬨過脾氣,他不知道要怎樣做明月才能開心起來。

周闊等了許久,看著她沒有拒絕交談的意思,才鼓起勇氣對著她繼續道:

“你今天…不開心嗎?”

不開心嗎?

明月隨著他的發問心想。

她確實是不開心,她太差了,距離他太過遙遠,無論什麼方麵都望塵莫及,這讓她怎麼開心的起來呢?

周闊看著她點點頭,卻不說話,隻是沉默,不由得歎了口氣。

他得知了結果,卻想知道更詳細的原因,看著她低下的頭又問:“是因為物理不開心,還是因為彆的不開心呢?”

周闊清涼的聲音夾雜著新鮮的風一同向明月襲來,仿佛是想要吹走她身上所有的不愉快。

他說,“如果是因為物理不開心的話,我可以給你講題。如果是因為彆的事情不開心的話,你也可以告訴我,我幫你一起想辦法。”

天空中有隱隱雷鳴作響,閃電隨著他的話音一同劈進明月的心臟。

明月感覺自己都快要忍不住自己的眼淚了。

她想,周闊怎麼能對自己這麼好呢?

她十六年的人生中,從未遇到過周闊這麼好的人,好到讓明月懷疑人生,好到她想要放聲大哭,想要一直和他一起走下去。

明月抬起頭來看向周闊那雙真誠而又溫柔的眼眸,她看著那裡麵貯藏了一片神秘的海,她在浪潮之中對著海麵搖頭。

周闊的聲音裡有一絲難以察覺到的慌亂,他俯下身盯著她發紅的眼眶,聲音裡帶有些許的迫切:

“明月,如果是因為裴瀾的話,那我道歉。”

他說:“你不要因為這個哭,好不好?”

這個疑問句出現的太恰到好處,明月的眼淚一下就落了下來。

她不明白周闊為什麼要道歉,明明他什麼錯也沒有,裴瀾也沒有錯。

她難過是因為覺得自己還不夠好,可是他卻以為自己是因為他的緣故生氣。

明月對自己落了淚的原因難以啟齒,她怕周闊覺得太過荒謬。

因為自己覺得,也很荒謬。

明明也沒怎麼有交集,不過就是他在自己失意的時候安慰鼓勵了自己,可是她卻貪戀這些溫暖,甚至被卑劣地想將這溫暖占為己有。

風聲愈來愈烈,她心裡的自卑再也掩蓋不住,在他出聲問詢的那一刻隨著淚水一起傾瀉而出:

“周闊,”她聲音裡寫滿了無數的哽咽,“和你沒有關係,是我太笨了。”

“是我太笨了,沒有裴瀾那麼聰明,也不如荊棘漂亮耀眼,更沒有知意的努力,我覺得這樣的自己辜負了你對我的付出,我覺得自己這麼差,不值得你這樣對我。”

周闊看著她沾滿淚水的麵容,下意識的出聲否認:“沒有。”

“不是這樣的。”

他從兜裡拿出來一包綠色紙巾打開,“你一點都不笨,不要這樣說自己。在我看來,你一點都不比她們差。”

“所以,”他將紙巾遞給明月:“不要妄自菲薄,更不要因此自卑,你在我心裡已經很棒了。”

“可是周闊,”明月拿著那張紙巾捂住自己的眼睛道:“我覺得自己不夠好。”

我覺得自己還不夠好,遠遠沒有你生的耀眼,遙遙望不到能與你相配的那天。

“明月,你覺得怎麼樣才算是好呢?”周闊看著明月眼裡閃著的朦朧淚光,換了種問法探尋她的內心,“或者說,你想成為什麼樣子呢?”

他耐心發問,麵色上寫滿了溫和,輕聲細語地引導明月說出來自己內心最深處的渴望。

“什麼樣都好,就是不想成為現在這個樣子了,愚蠢又笨拙,一點也不漂亮,學習不好,才藝也沒有。總是被父親否定,永遠達不到他的要求,麵對優秀的人總是會下意識的自卑,在學校偶爾也會因為各種原因被嘲笑。”

明月越說越傷心,語氣裡的崩潰幾乎要掩蓋不住,手帕紙上的水漬越來越多,她的聲音也開始低下去。

周闊上前一步,站到她身旁,輕聲否定她的話:

“可是我覺得你很漂亮,一點都不笨。學習不出眾是因為之前沒有找到對的學習方法,而你父親隻是望子成龍心切。至於彆人的嘲笑……”

“不必在意。”他說。

他說“明月,你自卑隻是因為你內心有特彆想要追求的東西,卻不知道如何去做。至於漂亮——”

“如果是漂亮的話,這完全沒有必要。”

他看著明月臉上的黑眼圈和未消散下去的痘印道:“一千個人心裡有一千個哈姆雷特,漂亮是一個很主觀的定義,即便彆人再怎麼樣否定你,可是你在我眼裡就是特彆特彆好看的。”

他看著明月雙眸垂淚,腦海裡卻浮起了那個在塞納河北岸的夏天。

而這滴眼淚,落進了周闊心裡那片荒原。

周闊少時,父母曾聘請知名畫家給他講授油畫。耳順之年的老院長說起意大利文藝複興時期達芬奇所畫的蒙娜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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