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老農就蜷縮在劉桃子的身邊,隻敢低頭坐下來。
店家看著劉桃子倘若無人的躺下來,站立了許久,轉身走進了內屋,那小廝也一同走了進去。
他們並沒有關內屋的門。
天色已經深黑了,而從門口窺見的內屋更加漆黑,老佃戶隻覺得驚悚,仿佛有什麼正在那黑暗裡盯著自己。
外頭傳來馬蹄聲,伴隨著尖叫和怒吼。
有時候,那馬蹄聲幾乎就是在身邊響起的,幾人被嚇得瑟瑟發抖,咬著牙,強忍著不發出聲來。
劉桃子平躺在地上,呼呼大睡,鼾聲如雷。
“桃哥兒?”
“桃哥兒~~”
老農壓低了顫抖的聲音。
“唔~唔?”
“低聲些...低聲些,有騎兵....”
“唔....”
劉桃子被搖醒的時候,天已經亮了。
三位老農臉色憔悴,雙眼通紅,就這麼蜷縮著坐在劉桃子的身邊,背靠著院牆。
在這恐懼之中,三人一夜未眠。
劉桃子坐起身來,活動了下身體。
房屋的門不知什麼時候關了起來,而院門則是敞開著的。
轟客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劉桃子收拾了包裹,從衣袖裡掏出了錢,算了算,將四十錢放在了一旁的案上。
他帶著幾人就要外出,忽然停下,又走到了屋門前,還未叩門,店家便將門給打開了。
店家臉上的儒雅已經不複存在,同樣的憔悴,眼眶紅腫,滿臉的惱怒。
“你勿要欺人太甚!!”
“你還想作甚?!”
“拉矢,問路。”
..................
一行人回到了道路上。
“我們是不是要回岔口再看看?”
老農問道。
劉桃子沒有回答,隻是朝著前方走去。
從這裡往前走,空城終於不空。
兩旁的建築裡冒出了炊煙。
有人急匆匆的走在路上,一轉眼就消失不見。
行人似乎都很急,低著頭,絕不張望,看到生人,就猶如碰到了猛獸,即刻遠離。
劉桃子想要找個人來問路,卻都碰不到。
遠處,有幾個人聚在一起,正低聲說著什麼。
劉桃子走上前,意識到有生人靠近,那幾個人趕忙四散而去。
這是一根木柱,上頭貼著告示。
劉桃子認認真真的將告示看完。
三個佃戶認不得字,老農開口問道:“桃哥兒,這告示上寫的是什麼?”
“寫的是我們不用找張成了。”
“啊?桃哥兒,你勿要唬我們,這縣中告示裡還能提到他不成?”
“告示上說,昨日縣遊徼領兵出擊,擊殺了一夥群寇,斬首六級,解決了路上的賊患。”
老農聽聞,先是一樂,正要說些什麼,卻突然反應過來。
他的臉色慘白,忽然間就失去了全部血色。
“不會是.....”
“那我們.....”
昨晚他們還隻是驚懼,而此刻,他們直接被抽走了靈魂,整個人都待在原地,一言不發。
“沒有過所,不能進城,不能出城,無處住宿....”
他們所能想到的就隻是這絕望的局麵,甚至不敢妄想解決的辦法。
劉桃子看向了遠處,那邊遠遠的能看到一座裝飾不凡的府邸的屋簷。
“我去辦個新的過所,先送你們出去,然後繼續去辦我的事。”
桃子說罷,便朝著那個方向去了。
三人隻是一言不發的跟在他的身後,猶如無魂靈的傀儡。
劉桃子跟店家所詢問的地方便是縣衙和縣學,而這裡就是縣衙。
縣衙是一座單獨的府邸,兩邊都不挨著其餘建築,占地極大,光是院門就有好幾個,這些門都是敞開著的,如猛獸張開了嘴,等待著獵物走進去。
“你們便在此處等我,勿要走動。”
“我很快就回來。”
劉桃子大步走向了大門。
ps:是月,帝在城東馬射,敕京師婦女悉赴觀,不赴者罪以軍法,七日乃止。——《北齊書·文宣本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