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內一片騷亂。
有十餘騎竟闖進了縣衙,一路朝著後院飛奔而去,沿路的小吏驚呼,甲士急忙舉起了長矛。
陸杳聽到外頭的慌亂動靜,衣冠不整的衝出了內屋。
“怎麼了?”
剛走出來,就看到自己主簿正躺在地上,幾個甲士對他拳打腳踢,還有一人惡狠狠的站在主簿身邊,凶神惡煞。
那人看到陸杳,快步走上前來,不等陸杳反應過來,便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你就是陸杳?!”
“我就是!你是什麼人?!想要謀反嗎?!”
陸杳很是嚴厲的訓斥道。
陸杳並不認識麵前這個人,此人很高,卻比較清瘦,三四十歲的模樣,長得頗為俊美,隻是此刻,他的臉色無比的猙獰凶殘。
這人笑了起來,他的笑聲猶如惡鳥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我謀反?”
“我的兩個弟弟的頭顱,被你掛在城牆上示眾你還我弟弟的命來!”
他伸出手就要抓住陸杳的脖頸。
陸杳大驚,“來人啊!!”
甲士們趕忙衝進來,那些跟著此人進來的騎士竟是一點都不怕,他們將錢主簿打的幾乎起不了身,隨即看向了這些甲士們。
“aqa”
其中一人開了口。
聽到這話,那幾個縣兵大驚,連忙停下了腳步,彼此對視了一眼,竟不敢再向前。
錢主簿吃力的爬起來,“闖進縣衙!毆打官員!造反!這是造反!”
“來,殺了我!!”
他叫著,便往那持刀的鮮卑人身上撞去。
那貴人手快,一把抓住錢主簿,將他摔倒在地,錢主簿臉上滿是傷痕,眼睛都睜不開,嘴裡卻高呼著:“造反!殺官!造反!!”
“我不是造反,我是要陸縣令給個交代。”
此人用腳將錢主簿踩在了腳下,隨即看向了陸杳,從懷裡掏出了官牌。
“我是長廣王麾下,開府行參軍事!我叫和士開!我有兩個弟弟,為人本分,和善淳樸,他們在國子監讀書,閒暇時日來成安狩獵,竟是丟了性命!首級還被掛在城門口示眾!!”
“陸杳!!你為何要殺我胞弟?!”
此刻,陸杳恍然大悟,是和氏的人。
下一刻,陸杳皺起了眉頭,臉色肅穆,“你那兩個弟弟,占據道路,殺人取樂,竟殺害了我成安四個百姓,官吏前來捉拿,他們還想要行凶殺人,故而被殺”
“放屁!!”
和士開大怒,他叫道:“我的弟弟皆是好學仁德之人,分明是你們這些狗賊陷害!!”
他再次走到了陸杳的身邊,這次卻是扯住了對方的衣襟,“說實話!我弟弟是怎麼死的?!”
“你為何要殺他們?!”
他咄咄逼人,就這麼推搡著堂堂縣令,陸杳被他逼的步步後退,最後幾乎是貼靠在牆壁前。
錢主簿躺在地上,有氣無力,看著縣令受辱,他再次掙紮著要起身,那幾個騎士卻直接將他再次踹翻。
他躺在地上,看著門外那幾個不敢上前的甲士。
“去去找劉遊徼,劉遊徼!!”
和士開壓根就沒有理會錢主簿,他將陸杳貼在牆壁上,眼神是說不出的猙獰,“為何?!”
陸杳絲毫不懼,憤怒的盯著他的雙眼,“伱的弟弟們殺人取樂,被殺也是罪有應得,皆是因為你們管教不嚴,家風不仁”
和士開笑著,他將陸杳的頭撞在了牆上,壓低了聲音。
“你想怎麼補償?”
“我死了兩個弟弟,他們價值多少?”
“你得給我個交代否則,我就帶你去見大王,大王會將你切成一片一片,喂他的大狗,還有你的族人,一個都不會落下你信嗎?”
“你想要什麼交代.”
“代郡步六孤氏.哦,不對,現在是洛陽陸氏,補償對你們來說,不是什麼問題吧?”
陸杳看到此人那棕色的眼眸裡閃爍出狼一般的貪婪與凶狠。
他的臉上再也看不到什麼失去弟弟的痛苦,陸杳甚至看出了些欣喜和得意。
他正準備用兩個弟弟的性命換一個好的價錢。
和士開並非是漢人,他的先祖是來自西域的胡人,是來中原的胡商,後來迎娶了當地人,改素和姓為和姓,成為了當地的大家,到了和士開的父親,都已經做官做到了刺史。
陸杳對他家的底細門清,心裡忽然想到:不愧是胡商之後。
就在此刻,從大堂外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門口的甲士被人推開,就看到劉桃子快步走進了大堂裡,他看了眼倒在地上的主簿,又看了看被貼在牆上的縣令,目光最後落在了和士開的身上。
鮮卑騎士看到劉桃子,先是後退了幾步,隨即罵道:“aqa!!”
“嘭~~”
劉桃子一腳踹中那騎士的胸口,鮮卑人隨即飛去,撞翻了他身後的人,兩人同時摔在地上。
其餘幾個鮮卑人大驚失色,趕忙拔刀。
“住手!!”
和士開轉過頭,製止了這幾個人,他眯著雙眼,打量著身後的劉桃子,從他的腳一直看到了他的頭。
“想來
這就是砍下我弟弟頭顱的凶人吧?”
“陸公,你麾下倒是有好酷吏!”
和士開說著,卻並不理會劉桃子,他再次看向了陸杳,“陸公,這酷吏能逼退我,卻不能逼退我家大王”
“放手。”
劉桃子開了口。
和士開當即鬆開了麵前的陸杳,笑著後退了幾步。
他隻是看著陸杳,“陸公,可要好好想清楚啊,在我家大王從晉陽回來之前,我需要一個交代.一個便好。”
他邊說邊退,一路走到了門口,這才示意幾個騎士跟上自己,匆匆離開。
劉桃子上前,將狼狽不堪的陸杳給扶起來。
甲士們也是趕忙將錢主簿給扶起來,錢主簿的眼眶依舊是紅腫的,他眯著雙眼,從縫隙裡看著劉桃子。
“劉遊徼,不能讓他們帶走那人頭.”
劉桃子看向了一旁的姚雄,“你帶人去將那兩顆頭奪回來,若是不給,便殺了。”
“唯!!”
陸杳趕忙吩咐道:“不可殺,不可殺!”
姚雄卻已經走出去了,陸杳看著一旁的劉桃子,無奈的長歎了一聲,神色卻有些尷尬。
“劉遊徼,這和士開是長廣王的心腹,心腹裡的心腹,兩人形影不離,五年前,這兩人.狎戲過度,在鄴城都有了傳聞,連陛下都得知了,陛下認為和士開輕浮,就將他流放出去,不許長廣王與他往來。”
“可後來,長廣王再三哭訴,哀求,陛下無奈,又將他召回京城了。”
“若是此人死在成安,長廣王非率大軍來屠城不可”
兩人正說著,路去病急匆匆的走了進來,“出了什麼事?!有人強闖縣衙?!”
他進來,看到那狼狽不堪的縣令,又看到鼻青臉腫的主簿,隨即看向了桃子,“你這是”
陸杳趕忙清了清嗓子,“這不是知之乾的,是一個惡人所為,知之來的及時,將那幾個人給趕走了。”
“啊??”
路去病有些茫然。
陸杳清了清嗓子,“先讓眾人回去,榮祖,知之,子義,你們三人留下。”
路去病趕忙讓眾人各自回去,這裡就隻剩下了他們四個人,陸杳坐在了上位,看著麵前的眾人。
“先前,和氏子弟在我縣內作亂,官吏前去抓捕,竟敢反抗,故而被殺,這件事,大家都該記住。”
眾人點點頭。
陸杳又說道:“今日,和士開此獠,公然強闖縣衙,襲擊官員,跟我索要錢財補償!”
“我平日裡與人為善,不願樹敵,可也懂得些為人的道理,更不可能為這般惡賊所欺!!”
“我要寫奏表,將這件事告知給楊公!!”
“諸君接令,和士開此人,從今日起,再不許他進我成安地界,將此事告知各地門吏,鄉吏!倘若他再來強闖,便可擒獲,押送至楊公府上!!”
這一刻,眾人起身,朝著陸杳大拜。
“唯!!”
相府。
夜色下,宰相的屋依舊是燈火通明。
窗上倒影出男人健碩的軀體來,卻伴隨著陣陣慘叫聲。
楊愔平躺在床榻上,上半身是裸著的,有一老翁站在他的身邊,正小心翼翼的往他背上塗抹藥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