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車隊便被堵住,有人驚呼,有人哭喊,有人大罵。
有奴仆走著路,看著巡邏的騎士走遠,丟下了身上的行囊,一頭衝向了路邊,連滾帶爬的開始逃亡。
有大狗狂吠,有成群的雞被綁在車上,驚恐的尖叫,數十輛馬車緩慢的前進著。
吳孝之騎著大馬,他本就肥胖,騎馬趕路,將他折磨的不輕,手臂被砍出的傷口隱隱作痛,他回過頭來,看著這行駛緩慢的車隊,勃然大怒。
“怎麼這麼慢?!老弱都已經丟出去了,走的還這麼慢?!”
“你去提著刀看看,誰他媽的犯了懶病,就給他治一治!!”
聽到他的話,一旁的門客趕忙說道:“家主,所攜帶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車隊太過臃腫!”
“情況危急,不如舍棄了諸多雜物,領著青壯,舍了車,騎馬逃離”
“放屁!!”
吳孝之憤怒的叫道:“這是我家幾代人所積累下的,哪能說舍就舍?倘若我這麼做,豈不是就愧對了自己的名,成了不孝之人嗎?”
門客的嘴唇抖動了一下。
因為跟官兵起了衝突,吳孝之的老父親很是驚懼,從而中風暈厥,吳孝之將老父親舍棄在了家裡,自己領著眾人帶著家產跑路,而現在,竟還說什麼孝不孝??
吳孝之再三催促,騎馬的護衛們一路辱罵,車隊前頭分離,一片混亂。
就在這個時候,從他們的前方傳來了響亮的馬蹄聲,地麵微微顫抖。
吳孝之當即看向了遠處,從前方冒出了二十餘人,皆騎著馬,沒有披重甲,手持大弓,對著眾人虎視眈眈。
這一刻,眾人的驚懼終於是達到了頂點。
他們慘嚎了起來,車隊的後方已經開始跑路。
“怕什麼?!”
“不過是”
“嗖!!!”
箭矢飛來,直接貫穿了吳孝之的脖頸,吳孝之的話都不曾說完,便從馬背上倒了下去。
門客當即跳下馬來,跪在地上,“請降!!”
姚雄此刻還保持著射箭的姿勢,看到吳孝之倒地,他這才看向了劉桃子,他看起來有些害羞,“哈哈,射中了。”
劉桃子一聲令下,騎兵們開始出擊,可他們並沒有直接廝殺,他們騎著駿馬,從車隊兩旁狂奔而過,在縱馬奔馳的同時,他們拿起弓箭,開始射擊,箭矢如雨點般落下,護衛們紛
紛倒地不起。
有幾個護衛想要還擊,可騎士們的速度很快,如同一陣風從不遠處經過,他們便紛紛中箭倒地,勿要說是還擊,就是要跑,都不是容易的事情。
鮮卑騎士們一次次的騎射,在劉桃子的帶領下又原路往後回,回去的路上依舊是在射殺那些有能力反抗和組織眾人的人。
車隊眾人大叫著,他們再也顧不得什麼財產,再也顧不得什麼反抗,他們幾乎是四散而逃。
劉桃子指揮眾人,堵住他們前進的道路,從三麵將他們驅趕,若有人從他們之中穿行而過,便直接射殺。
就像是群狼咬住了鹿群,餓狼從四麵忽然跑出,恐嚇鹿群,驅趕著鹿群,讓鹿群不斷的後退,朝著他們所想要的方向逃跑。
吳家堡的眾人哭喊著跑路,可無論他們怎麼跑,身邊總是有人中箭倒地,這刺激著他們繼續跑下去。
劉桃子就這麼驅趕著吳家的眾人,讓他們就沿著這條小路,一路往回狂奔,偶爾有人跑不動,倒在路上,當即就被後方的‘餓狼’撲上咬死。
眾人也不知跑了多久,各個都是氣喘籲籲,渾身顫抖,而在此刻,有三十餘裝備精良的鮮卑騎士,安安靜靜的站在了他們逃亡的道路上。
接下來的一幕,便隻是騎士追上人,然後殺死他,這完全不能算是交戰,隻是一麵倒的屠殺而已。
平日裡在鄉民麵前吆喝著自己武藝的強壯護衛,此刻卻變成了待宰羔羊,隻懂得四處亂跑,被騎士從背後追上,再一矛刺穿。
這次交戰很快就結束了。
婁睿騎著戰馬,臉色沒有半點變化。
諸多騎士們分布在各個地方,在戰馬的蹄邊,則是平躺著各種各樣的屍體。
遠處的老馬低著頭,馬車上的貨物依舊是滿滿當當。
婁睿忽然笑了起來。
“這家人多熱情啊,東西都裝上了車,都給咱們準備妥當了!”
他看向了劉桃子,“賢侄啊,這東黎就交給你了,這就不是平攤了,是造反,伱應當知道怎麼辦。”
“你且將這裡的事情忙完,再回去見我!”
婁睿吩咐完,隨即帶頭離開了此處,諸多鮮卑騎士毫不遲疑,紛紛跟上了他,他們就如狂風一般飛了出去,迅速消失在遠處,卷起滾滾塵土。
田子禮皺著眉頭,看著他們遠去,方才低聲說道:“造反當真是不容易啊.”
劉桃子瞥了他一眼,“派人去叫些縣吏郡吏過來,將東西帶回去,再抄了吳家的地契房契”
眾人開始忙碌了起來,其實也不需要再去抄吳家的家產了,能帶上的東西,他們幾乎都帶了出來,甚至連家裡養的狗,雞,羊都帶了出來。
而整個東黎鄉,此刻都是無比的寂靜,他們家的那些佃戶,還有僥幸的一些人家,如今尚且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桃子等人在這裡忙碌了整整一天,次日方才滿載而歸。
當他們帶著東西和俘虜返回黎陽城的時候,黎陽正在發放糧食。
縣衙門口,已是人山人海,百姓們按著順序前來。
有吏核實他們的戶籍,耕地,稅賦記錄等等,隨即讓他們搬走那糧食,縣兵此刻都在周圍維持著秩序,來回的走動著。
縣衙的三處大門幾乎都被堵死了。
石曜就坐在不遠處,監視這群人,發糧救濟,往往是貪汙最頻發的事情,他必須要親自盯著,才肯放心。
“姓名!”
“王順.”
“住址!”
“成北簍子街甲號五院。”
“嗯,王順戶小販,授田四十畝,桑田二十畝”
“上吏!!我家真的沒那麼多的田,就三畝.”
“好了,不必多說,這是你的,去那邊領糧食!”
王順哆嗦著走到了另外一旁,那官吏看了他的憑證,有縣兵扛著一大袋的粟丟到他麵前,折返回去又拿了一大袋。
“王順戶,粟共計一石。”
王順顫抖著背起了那一大袋,相當的吃力,第二袋他顯然是拿不動的,他急得滿頭大汗,又吃力的想要拽動,那小吏叫道:“一袋一袋的運!!”
王順渾身都被壓彎了,他吃力的走在路上,額頭上滿是汗水,那半石粟也絕對不輕,尤其是王順本就矮小瘦弱,可他竟一點都不覺得累。
他很是艱難的走到了家門口,“媽!!開門!!開門!!”
一個老婦人顫顫巍巍的打開了門,王順將糧食帶進來,一路走到了庫房,方才將東西放下。
他抬起頭來,滿臉的笑容。
“半石米媽,半石米!咱有吃的了!”
“您先做飯,還有半石,我現在就去拿!”
老婦人拉住他的手,滿臉的擔憂:“我兒啊,你這一大早便出了門,這又是從哪裡弄來的糧食?”
“縣衙放糧!按戶分發那位劉公,他是個活菩薩!!”
“有一石粟,至少這個冬天,咱是不用再怕了。”
王順開心的說著,眼淚卻直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