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外頭依舊是天寒地凍,而屋內卻依舊暖和。
陸杳穿著厚厚的衣裳,坐在上位,跟路去病一樣,也是圓滾滾的,仿佛是長在了地上的蕈。
“拜見陸公!”
劉桃子與路去病兩人行禮拜見,錢主簿趕忙扶著陸杳起身,或許是這身衣服太厚重,讓他的動作都變得很笨拙。
“是劉君來了!”
陸杳笑著上前,很是熱情的拉著劉桃子的手,將他帶到了自己的身邊,這才讓他坐下來。
路去病則是坐在了另外一邊,錢主簿就隻能坐得更加靠後些了。
陸杳審視著麵前的漢子,他愣了下,“幾日不見,怎麼覺得劉君愈發的高大了!”
錢主簿趕忙接話,“聽聞那黎陽是產糧大地,想來是劉君吃得不錯。”
陸杳哈哈大笑。
隻是,劉桃子就這麼一臉冷漠得看著他,陸杳這笑聲就變得有些尷尬了,他笑著笑著便停了下來,清了清嗓子,“我聽聞劉君又高升了?”
“不敢談高升,任博陵郡尉。”
“博陵啊”
陸杳偷偷瞥了劉桃子一眼,“那可是個好地方啊。”
“博陵崔氏,人才輩出,聲名遠揚,是我大齊一等一的豪族啊,什麼慕容李家在他們麵前是站的站不穩當,他們坐鎮博陵,教化百姓,使得當地文風興起,百姓安居樂業。”
“當初又有前朝諸鎮軍戶,神武帝將他們分攤至各州,其餘各州耕地不足,氣候不善,就屬定州接納最多,這些軍戶勇猛剛烈,協助官府驅逐賊寇,家家都會騎馬射箭,悍勇無比,他們在博陵,保護百姓,使當地沒有外患”
“好地方,好地方啊!”
陸杳感慨著。
路去病的臉色卻忽然變得極為難看。
劉桃子不為所動,“既是陸公稱讚,定有不凡之處,我過去之後,便去看看。”
陸杳臉色一黑,他趕忙說道:“劉君啊你先前能破格為官,我算是出力不少。”
“多謝陸公提拔。”
“額這幾天裡,我是接到了不少的書信,都是關於劉君的,都是些黎陽大戶人家,或是他們的親戚,官職也都不低,他們與我書信,詢問你的情況劉君,我為人向來寬厚,從不與人為敵.”
說起這件事,陸杳的眼神極為複雜。
他活了大半輩子,都是不與人爭執,跟誰都能相處的來,名聲很是不錯.直到在成安碰到了這個臟東西,他的風評就開始急轉直下。
每天都有人來他這裡問罪的。
當初陸杳急著將劉桃子送走,用了很大的力氣,驚動了很多人,這些人都覺得,劉桃子與陸杳有親。
劉桃子在黎陽四處亂咬,他們不敢去找劉桃子質問,就紛紛來找陸杳,讓陸杳給個說法。
陸杳還能給什麼說法呢?!
陸杳也很委屈,他抬起頭看著劉桃子,眼裡甚至帶點哀求,“劉君啊,當下廟堂局勢雜亂,新聖登基,楊相便急著要解決陋政,朝野內外,官員驚動,皆有怨言真不知何時便會出現大動亂,在這個時候,一舉一動,都會為人所用.引發大騷亂,最後卷入禍事,那便隻有一死!”
“劉君尚且年輕,如今還不曾立冠,便已是一郡之尉,這做官做事,都不能操之過急,劉君到達博陵之後,當以大局為重,多聽取賢才的勸諫,維持好當地的治安”
“劉君當下升遷雖快,可名聲卻不顯好,或許有人覺得劉君太過酷烈,靠著簡單手段,做個九品八品倒是沒什麼問題,可要成就大事,還是要以賢良的名聲得到眾人的認可啊。”
“劉君覺得呢?”
劉桃子點著頭,“陸公所言有理。”
陸杳當即鬆了一口氣,他擦了擦額頭上的細汗,趕忙看向了一旁的錢主簿,錢主簿迅速起身,走了出去。
不多時,他就再次回到了這裡,手裡還拿著一個盤,上頭用布蓋著。
路去病好奇的看著那盤,錢主簿笑著走到了劉桃子的身邊,將東西遞給了劉桃子。
劉桃子揭開了布,卻發現了放在上頭的一本書。
那是一本厚厚的書,書的封麵都有著精美的裝飾,看起來都不太像是書,更像是貴人們所喜歡的藏品,劉桃子抓在手裡,倒是很有分量。
陸杳笑著說道:“這是我先祖前朝東平成王所留下的兵法,我先祖成王善用兵,平生從未一敗,鎮壓內外賊寇,威名遠揚.他留下了這本《成王兵略》,記載他所練兵用兵的綱領。”
“此番劉君擔任軍職,統帥郡兵,庇護百姓,我便將這本書送給劉君了.”
劉桃子拿起書,看向了麵前的陸杳,“多謝陸公。”
劉桃子跟路去病離開了此處,錢主簿將他們送走,隨即又回到了陸杳的身邊,他看起來滿臉的擔憂,“陸公,以他的為人,隻怕是不會給乖乖聽話.楊相也是啊,去哪裡不好,要去博陵,這不是要命嗎?倘若這廝真得罪了崔氏,或是逼反了那些破落戶這可如何是好啊!!”
陸杳同樣皺著眉頭,他低聲說道:“楊相就是派他去殺人的。”
“崔氏與楊相不和,而多跟二王親近.那些鮮卑更是不將廟堂放在眼裡至今都隻稱可汗而不稱天子。”
“楊相應當是想讓他惹出些事來,而後進行乾預整頓”
“那我們可怎麼辦呢?”
陸杳緩緩看向了他,
“不該是你來告知我該怎麼辦嘛??”
錢主簿這才想起自己的謀臣身份,他皺起眉頭,開始了苦思冥想。
“陸公!我有辦法了!”
“你說。”
“請辭回家,等他們分出個勝負來!”
“嗬,算了,你啊,還是出去幫我看看各地冬災的情況吧.”
“我當初怎麼就找了你這麼個親隨.”
錢主簿撓著頭,“都是因為陸公寬厚.”
劉桃子領著人來到了成安城門口。
遠處皆沒有人,空空蕩蕩的。
路去病再三叮囑劉桃子,讓他小心謹慎,方才陸杳的話,讓他非常的擔心劉桃子到達博陵後的情況。
按著陸杳的說法,那邊有勢力最龐大的漢世家,還有為人最惡劣的鮮卑軍戶。
這兩者相加,路去病都不敢去想那邊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此二者都不好對付,路去病憂心忡忡。
就在劉桃子準備要轉身離開的時候,忽有人叫道:“站住!!站住!!”
劉桃子等人看向了城內,就看到一行人縱馬趕來。
長孫縣尉從馬背上跳下來,一瘸一拐的走到了劉桃子的麵前,皺著眉頭,“劉公這升了官,便不認得故友了嗎?來了成安,竟不與我相見??”
劉桃子回答道:“聽路丞說縣尉腿疾,故而不曾拜見。”
長孫迦葉朝著自己的腿來了幾下,“這不是好著嗎?怎麼,這腿見了劉君便會斷了不成?”
他正要抱怨,卻猛地看向了劉桃子腰間的佩劍。
這一刻,長孫迦葉仿佛遭了雷擊,直接僵硬在原地,盯著華鋌劍,一動不動。
“劉君.那是高王劍?”
長孫迦葉的聲音都在發顫,劉桃子將佩劍解下來,遞給了對方。
長孫下意識伸出手,卻不敢接。
他搖著頭,又抬頭看向了劉桃子,眼神複雜,“這我可不敢拿.不敢拿.劉君還認得婁將軍?”
“認的,怎麼,長孫縣尉也認得他?”
長孫迦葉呆愣的看著那佩劍,喃喃道:“當初高王將寶劍賞賜給將軍的時候,我就在場持吾之劍,破彼之賊.”
他忽笑了起來,“我本聽說劉公要去定州,還想囑咐些事情的,現在看來,卻是不用了。”
“倘若那邊的軍戶輕視劉君,你就用這劍去砍,我看他們敢不敢還手!!”
“哈哈哈~~~”
“救命啊!!!”
官道上傳來了一聲尖叫,就看到一個女子,穿著甚是單薄,赤足,在雪地裡狂奔,她驚恐的叫著,也不敢回頭,隻是全速前進。
“美人~~~”
而在她的身後,有兩個人,滿臉橫肉,手持長刀,大笑著追擊。
女子的速度並不慢,隻是遠不如她身後的那兩個賊寇,她腳一滑,竟是摔在地上,痛呼了一聲,她正要起身往前攀爬,那兩個賊寇就已追了上來。
就看到那賊寇伸手抓住了她的長發,將她摔在了地上,兩人笑著,就要背起女子離開,從前方傳來了馬蹄聲。
賊寇大驚失色,趕忙將女子丟在地上,轉身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