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劉桃子等人離開後不久,有一夥騎士衝進了校場內,他們搶走了那些人頭,又拿走了俘虜,便是崔老頭自己,也被這些人強行帶走。
崔老頭被蒙了雙眼,被捆綁起來,丟在馬背上。
他也不知走了多久,終於是被人丟下來,推搡著前進,忽然有人在他耳邊說道:“進去!!”
崔老頭被用力一推,再次摔在了地上,有人將他臉上的布帛都拿了下來。
崔老頭氣喘籲籲的抬起頭來,這是一處幽閉的小屋。
屋內漆黑,隻有一盞小火燭,根本看不清周圍人的相貌。
那個將他推進來的人抬起頭來,看向了上位者。
“少家主,都收拾乾淨了,這是我們原先派去校場的老吏,具體的事情,您可以問他。”
崔老頭眯起雙眼打量,上位者似是個年輕後生。
那人手裡端著茶,輕輕抿了一口。
“按理來說,你也是崔家之人,怎麼會幫助那些賊寇呢?”
崔老頭大驚失色,“豈敢,豈敢,我榮獲恩賞之後,便一直在校場,兢兢業業,從不曾.”
“好了,你勿要害怕,同為一家,我也不會難為你,我隻是有些事情要問問你。”
上位者放下了茶,隨即問道:“我聽說之前有人給了你幾包東西,讓你給那些賊寇喂下去,你怎麼沒動手呢?”
崔老頭無奈的解釋道:“不是我不願意動手,是這些人到來之後就沒有做飯,整日啃乾糧,而井水都是他們自己從外打,我根本就沒有機會啊”
“啊!原來如此!”
上位者忽然扯開了自己的衣袖,整個人都顯得有些急躁不安。
“我還聽說,先前有人送了你一柄匕首,讓你見機行事,你怎麼沒動手呢?”
崔老頭渾身一顫,“那些人高大魁梧,我一個老翁,如何能跟他們見刀比劃”
上位者忽然站起身來,快步走到了崔老頭的麵前。
這下,崔老頭是看的清楚了。
站在他麵前的人,不過十幾歲的年紀,相當的稚嫩,而臉色通紅,衣衫不整,他直接蹲在了崔老頭的身邊,拽住了崔老頭的衣裳。
“崔家上上下下,互相挾持,方才有今日之成果,有今日之家業。”
“你因為懼怕,沒有動手,卻是害死了二十條人命,你就一點都不覺得愧疚嗎?”
“那可是二十條活生生的性命啊!!”
那人的臉色甚是悲切,他一把推開了崔老頭,臉色又變得凶狠,“怎麼會有你這般無有道德的冷血之人呢?!”
崔老頭趕忙求饒:“都是我的過錯,請貴人
饒恕了我吧!!”
“饒恕了你也好說,你去將那些賊寇的對話,一字不漏的,全部回憶出來,一個字都不能落下,若是能做到,我就饒恕了你的性命。”
“多謝貴人!多謝貴人!”
有人將紙和筆丟到了崔老頭的麵前,崔老頭跪在地上,一邊回憶,一邊書寫。
貴人直接從他的頭頂上大步踏過,都不曾低頭。
在幾個人的簇擁下,那後生走出了幽閉的屋,來到了外頭,深深吸了一口氣。
他果真是十餘歲的年紀,臉色蒼白,雙眼浮腫,一副病怏怏的模樣,出了這屋,四周便是各類的庭院樓閣,奢華至極,高大的院牆圍住了四方,不遠處的籠子裡還放著各類的猛獸,此刻也是無精打采的趴著。
他撿起了木棍,快步走到了一處籠子前,用木棍刺擊裡頭的猛獸。
那是一頭花斑大蟲,這大蟲極瘦,腹部凹陷,蓬頭垢麵,它無力的朝著外頭的貴人張開了嘴,卻是沒有牙齒。
貴人越玩越是開心,手裡的棍子都幾乎捅進了大蟲的眼裡。
不知玩了多久,終於有人從屋內走了出來,將寫著密密麻麻小字的紙張遞給了貴人。
“少家主,他都寫好了您看”
“三哥前不久送了我些魚,拿他去喂吧。”
“唯。”
就在後生繼續玩弄猛獸的時候,有人急匆匆的走了進來,在他的耳邊低語了幾句。
後生猛地起身,“他來做甚?我不是拜見過他了嗎?”
“不知道”
後生滿臉的不屑,“他算什麼,隻是雜枝出身,通過阿諛奉承來上位,甚至不惜做出毆打天子的惡行.同為朝臣,卻根本不能與我父親相比!!”
那奴仆卻不敢多說,隻是低著頭站在一旁。
後生丟掉了手裡的木棍,神色倨傲。
“嗬,算了.我去見他!”
奴仆準備好了馬車,後生上了車,馬車在府內前進,出了院牆,還能看到更大一圈的外牆,在鄔堡來回走動,都需要通過馬車。
也不知走了多久,那後生方才跳下了車,清了清嗓子,隨即快步走向了正前方的宅院。
後生急匆匆的走進了院裡,推開門,就看到一老一少兩人在一旁的涼亭內。
此處宅院地勢較高,坐在涼亭內,便能看到下方的諸多風光。
後生此刻是一臉的誠惶誠恐,他趕忙行禮拜見:“拜見叔父!!”
坐在涼亭內的人,正是崔季舒跟他的兒子崔剛。
兩人都穿著尋常衣裳,正眺望著周圍,聽到這聲,崔剛趕忙起身回禮,崔季舒卻是笑著摸了摸胡須,“人師,不必多禮,且過來吧。”
崔人師這才起身,惶恐不安的說道:“不知叔父前來,有失禮節”
“哎,你啊,總是如此,且過來吧。”
崔人師這才小心翼翼的坐在了崔季舒的身邊,做出了一副恭聽教誨的模樣來。
崔季舒看向了遠處,“我回來之前,見了你的父親,你的父親不願意就這麼離開,便待在了常山王的府上.這件事,我隻告知了你,勿要外傳。”
“唯!!”
“他知道我要回來,就讓我來告誡你,說是讓你用心讀書,做好出仕的準備.你們兄弟幾個,也就你還沒有去應試為官了。”
崔人師低著頭,“讓叔父操心了.都是我的過錯。”
他看起來很是悲傷。
崔季舒勸說道:“我知道,你兄長的事情讓你備受打擊.你勿要擔心,陷害你兄長的那個高陽王,隻怕也是要死了。”
“啊?”
崔人師抬起頭來,“要死了?”
“是啊,他在國葬上無禮,便被太後杖打,結果暈厥,到現在都沒有清醒,整日吃藥維持.隻怕也熬不出這個月。”
崔人師的眼神落寞,“大哥平日裡最是忠厚,常常勸諫我們要以仁義道德為本,可此刻,他承擔了通賊的惡名,屍體還受到羞辱,分屍兩地每每想起這些,我便心痛難挨,無法再用心讀書.”
崔季舒說道:“你父親在朝中得知了些關於你的事情,說你在這裡圈養猛獸,以人喂食,凶殘無度.這是真的嗎?”
崔人師瞪圓了雙眼,“這怎麼可能呢?莫非誣陷了我兄長還不夠,還要來誣陷我嗎?”
“沒有就好,我崔家千年大族,詩書傳家,道德治世,跟那些忽發家者不同,盯著我們的人也多,可萬萬不能做出些驚世駭俗的勾當來啊”
崔人師再次行禮,“請叔父放心吧,我會整頓好二房,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其餘各房,我便管不得了。”
“如此最好,你大哥的事情,也彆老是惦記著,唉,生死有命啊,再想也無濟於事。”
“侄兒明白!”
崔人師低著頭,眼裡卻閃爍著凶光。
ps:及帝暴崩,榮遂入洛,因將篡位。神武諫,恐不聽,請鑄像卜之,鑄不成,乃止。———《北齊書·神武本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