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叔仁看著周圍,“我家徒四壁,自己養些家禽,種些蔬菜來維持生計,哪裡能借給縣令糧食呢?”
鄭縣令急忙說道:“崔公,還是那些民賊!他們這次出動了千餘人,傾巢而出啊,這是衝著安平城來的,若是沒有糧食給他們,隻怕就要出大亂子了!”
聽到這句話,崔叔仁的臉色依舊很平靜。
“民賊不事農桑,每次前來,你們就要給他們糧食,這不是割肉喂狼嗎?”
“那些民賊當下如此猖狂,不就是因為你們的這種怯弱忍讓嗎??”
鄭縣令尷尬的說道:“崔公勿要這麼說,我們隻是要解決當下之急。”
崔叔仁搖著頭,“你們還是沒有明白,民賊傷人,我心裡自是不安,要拿糧食去救護百姓,我是沒有任何不舍的,我可以傾家蕩產的去救百姓!”
“可是,這拿糧食給那些賊寇,就是救護百姓的最好辦法嗎?”
“這些人就是猛獸,你們越是懼怕,他們就越是猖狂,你們這次喂養了猛獸,便準備都逃走了,可我們呢?我們無法去彆處,就要繼續喂養這些猛獸,不喂養他們就要傷人?是這樣嗎?”
崔叔仁嚴厲的質問,鄭縣令卻說不出話來。
實際上,這話倒也沒錯,他們還真的就沒想過往後怎麼辦,他跟程哲都隻是想要應付過這一次,然後,抓緊時日離開此處!!
當然,話肯定不能直說,鄭縣令再次放低了姿勢,“崔公,我們暫時對這些賊寇也是束手無策啊,陛下剛剛登基,倘若安平出了賊寇破城的事情,那可如何是好,隻怕對整個博陵都有害啊,就請崔公幫我們這一次,就這麼一次.”
儘管鄭縣令的姿勢放的很低,可崔叔仁卻不為所動,他冷笑著說道:“治理盜賊,安定民生,這不都是縣衙和郡衙該去做的事情嗎?”
“就算是廟堂要問罪,也該是向兩位問罪,難道老夫在這裡服喪,還要被廟堂抓起來問罪不成?!”
崔叔仁此刻是徹底不客氣了。
鄭縣令的臉色有些難看,可他又不敢對麵前之人發難。
程哲卻有些忍不住了,他想起身就走,鄭縣令卻偷偷碰了下他的大腿,讓他勿要輕舉妄動。
看到火候差不多了。
崔叔仁方才笑著說道:“我這個人說話直白,兩位勿要在意。”
“唉,我這畢竟是安平人,安平的事情,又如何能不在意呢?這樣吧,這借糧給賊寇的事情,就勿要再說了,但是賊寇若是造成了破壞,導致百姓受難,我可以代替廟堂去救濟這些人,我會派人去施粥,給與他們一些好處,讓他們能活下去,如何啊?”
鄭縣令此刻真想罵人。
這些鮮卑人如此作亂,崔家起碼要承擔一半的責任。
在鄭縣令的眼裡,他們簡直就是一夥的,鮮卑人負責破壞,崔家人負責善後。
鮮卑人四處劫掠,狠狠咬百姓一口,當百姓躺在地上無法動彈的時候,崔家人就將他們拉起來,放進肚子裡,讓他們安心休息。
鄭縣令站起身來,“好說,好說,這件事太守不管,您也不管,既是如此,倒不如開了城門,讓他們隨意劫掠好了,反正這縣衙,郡衙,他們也沒少來!!”
“好說,好說,我都說了,這些與我無關,他們做什麼,也怪不到老夫頭上!”
崔叔仁仰起頭來,一點都不在意。
鄭縣令咬著牙,正要往外走,就看到一個縣吏誠惶誠恐的衝了進來,拜見了崔叔仁,忽看到縣令,他嚇了一跳。
鄭縣令
冷笑了起來,“崔錄事何以到這裡來呢?”
縣吏支支吾吾的,“我是來向您稟告城外事的!”
他大聲的說道:“鄭公,賊寇們並沒有來包圍城池,他們都去了那校場!方才都已經進去了。”
聽到這句話,在場的幾個人皆是愣住了。
鄭縣裡跟程哲對視了一眼。
“校場??”
“他們去校場做甚?”
程哲皺起了眉頭,有些擔心的說道:“該不會是那個新來的獨孤君招惹了這些鮮卑人吧,壞了,壞了,我看那位是個直爽人”
鄭縣令當即捂著頭,“是那個蠢郡尉!”
“壞了啊,這廝莫不是去找鮮卑人要糧食去了!”
“若是鮮卑人殺了郡官.”
鄭縣令的臉色頓時絕望。
程哲也是忽然想到了這一點,這就是難辦的原因,殺了鮮卑人會有麻煩,可放任鮮卑人殺官,更會有麻煩.
鄭縣令趕忙再次看向了崔叔仁,“崔公!!請您幫幫忙吧,我這裡實在是沒有人手,我要一千,不,八百人,您借給我八百人,我去將郡尉保出來.”
崔叔仁此刻更加的得意了。
他仰起頭來,哈哈大笑。
“方才,鄭君可不是如此啊,還說什麼要放開城門,轉身就要走,怎麼此刻又要請我相助呢?”
“崔家諸房,我這大房最是簡樸,沒什麼錢糧,二房最是奢張,不如您出城去找二房,二房當下管事的,是一毛頭小子,喚做崔人師的,哦,對了,崔季舒也在,或許他們能幫得上忙呢!”
看著麵前這副嘴臉,程哲真的是怒火攻心,有那麼一瞬間,他真的想衝上去打爛這張臉。
鄭縣令卻是能屈能伸,他再次媚笑著坐下來,“崔公勿要菲薄,誰不知崔家大房才是正朔,要找人幫忙,也得是找您來幫忙才是啊,您素來有道德,您就借給我一些護衛,我拿去應應急,這郡尉若是死在民賊手裡,那豈不是壞了大事,若是廟堂追查起來,隻怕也不少麻煩。”
“我都說了,我不怕什麼麻煩,我不過是一個服喪之人.”
崔叔仁撫摸著胡須,又說道:“不過,既然鄭縣令都這般求我了,我再不幫忙,也是不妥。”
“這樣吧,我派個家奴,去將你們那位獨孤救出來,不過,縣衙可不能忘了這件事啊。”
鄭縣令點著頭,再三拜謝。
而就在這個時候,又有一個縣吏衝了進來。
這縣吏卻顧不得去理會在場的縣令了,他滿臉的驚恐,盯著崔叔仁,趕忙說道:“家主,不好了!!那夥鮮卑人出了校場,劉桃子領著他們往我們家鄔堡去了!!”
“什麼?!”
崔叔仁此刻是坐不住了,他猛地跳起身來,驚詫的看著那縣吏。
“你這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往我們家去了?”
“那些鮮卑人都認了劉桃子為主,劉桃子帶著他們出了校場,朝著我們家鄔堡去了,千餘人,都是騎兵,氣勢洶洶,看上去是要去殺人的”
“豈敢如此,豈敢如此,豈敢如此.”
崔叔仁的嘴唇顫抖著,方寸大亂。
他猛地看向了麵前的鄭縣令,迅速上前,拉住了對方的手,“鄭縣令,你們這郡尉是什麼意思?他想要做什麼?!”
鄭縣令此刻卻回過神來,他淡定的抽出了手,“崔公,這縣衙和郡衙的事情,跟您一個在家裡服喪的老人有什麼關係呢?”
他看向了程哲,“程君,我們走。”
崔叔仁大怒,卻又趕忙擺出了笑臉,趕忙擋在了鄭縣令的麵前,“鄭君啊,你勿要這麼說.這鮮卑人可不是鬨著玩的,他們都凶狠,做事沒有輕重,說不定就能做出攻打鄔堡的事情來.這劉郡尉到底是什麼意思?是要糧食嗎?”
“我就是個小縣令,哪裡知道這麼多的事情呢?”
“這件事,您可以去詢問太守!他老人家或許知道。”
崔叔仁皺起眉頭,“可太守不在城裡啊.況且他也不好插手鮮卑之事。”
“崔公啊,您勿要懼怕,您方才也說了,您家裡最是貧苦,節儉,沒有什麼糧食,民賊去了又拿不到東西,也丟不了東西,您怕什麼呢?”
“若是說您擔心您的護衛跟鮮卑人殺起來,我覺得這也不用害怕,畢竟您是服喪的老人,就是您的護衛殺了些鮮卑人,這又算什麼呢?彆說是殺了鮮卑人,就是殺了郡尉,也不算什麼大事,對吧?”
“您繼續留在這裡服喪,我們哥倆得去縣衙喝點茶,休息片刻!”
“不必相送!!!”
ps曾祖興,齊兗州司馬。祖哲,齊黃州司馬——《程咬金墓碑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