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府。
一個奴仆神色不安的坐在一旁,崔季舒認真的為他把脈,他一邊把脈,一邊則是拿出了醫書,開始翻看了起來。
“家主,我並無大礙.”
“嗯,你確實沒什麼大礙,隻是受了些寒氣,你在家裡好好休息幾天,勿要再外出,我給你寫個食譜你照著吃,不出十天便能痊愈。”
崔季舒說著,又提拔為對方寫了起來。
“多謝家主,多謝家主。”
奴仆擦了擦額頭的汗水,自家老爺喜歡給人看病,可若不是被他抓住,誰也不敢真找他來看病畢竟身份上的差距在這裡呢。
崔剛火急火燎的走了進來,他大口喘著氣,“父親,不好了!不好了!”
崔季舒沒有理會他,反而是將食譜交給了麵前的奴仆,這才吩咐他回去休息,當他抬起頭看向兒子的時候,崔剛的眼裡滿是驚懼,他哆嗦著說道:“父親,大房被攻破,整個鄔堡都幾乎被燒毀了,說是從裡頭抬出了百餘車的屍體,至今還在往外運,還不知死了多少”
“那些鮮卑人將搶的東西都搬去了校場,那邊現在格外的熱鬨,城內百姓都嚇得不敢出來了”
崔季舒皺起了眉頭,遲疑了片刻,方才站起身來。
“那現在便差不多是到時候了,你給我備車。”
“啊?”
崔剛有些不明白,大房都已經被殺乾淨了,現在還去做什麼?可是他父親下了命令,他也不敢拒絕,匆忙前往準備。
很快,崔季舒就坐在車內,由兒子駕車,僅有四五人跟隨,朝著校場飛奔而去。
崔季舒坐在車內,臉色陰沉,陷入了沉思。
駕車的崔剛再次開口打斷了他的思考,“父親,真的不需要再多帶點人嗎?我們這五六個人,若是被他們所挾持”
崔季舒根本沒有理會他。
當下這安平最強的鋼刀就窩在那劉桃子的手裡,就是傾巢而出又有什麼用呢?
馬車很快就來到了校場之外。
剛來到這裡,他們就被幾個騎士所攔下,崔剛看著麵前這渾身是血,凶神惡煞的騎士,臉上明顯的有些懼怕,他清了清嗓子,開口說道:“我父親前來拜見劉郡尉.我父親乃是朝中的前尚書仆射.”
那騎士對視了一眼,方才趕忙回去稟告。
其餘眾人依舊是惡狠狠的看著他們,這讓崔剛格外的不安。
就在這個時候,忽有一人縱馬衝來,那人笑著下了馬,隨即趕忙向崔剛行禮,“拜見君子,不知崔公可在車內?”
崔剛看到這人頗為知禮,總算是鬆了一口氣,趕忙回禮,“見過閣下,我父親就在車內。”
那人這才走到了車前,行禮拜見道:“博陵郡兵幢主田子禮拜見崔公!!”
崔季舒從馬車內走了出來,看著倒在麵前的年輕人,笑著將他扶起,樂嗬嗬的撫摸著胡須,“都說那劉郡尉是個糙人,不知禮節,可如今看來,這麾下幢主尚且如此知禮,傳聞有誤啊!!”
田子禮滿麵的笑容,“崔公當前,豈敢無禮呢?”
他帶著崔季舒朝著校場內走去。
當今的校場,當真是格外的熱鬨,騎士們進進出出,兩旁堆積著各類的錢糧,大家的臉上都洋溢著笑容與歡樂,有說有笑。
崔季舒走在前頭,對身邊的一切視若無睹,田子禮就這麼將他請進了內屋。
劉桃子坐在上位,身邊並無他人。
這是崔季舒初次看到劉桃子。
在兩人見麵的這一刻,崔季舒便愣住了,他瞪大了雙眼,看著坐在上位的劉桃子,呆愣了好久。
劉桃子站起身來,輕輕行禮說道:“拜見崔公。”
崔季舒這才反應過來,“啊老夫失態,老夫失態,劉郡尉的相貌,與我一位故人極為相似,極為相似”
他竟是幾步走到了左側,直接坐了下來,完全沒有要坐在上位的意思,劉桃子更不客氣,看到他入座,也就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看起來卻像是崔季舒的君主!!
田子禮坐在了崔季舒的對麵。
三人坐好,崔季舒這才開口說道:“早聽聞成安出了位劉山魈,為人正直剛烈,肅清地方,賊寇深畏之不成想,這麼快便與劉公相見啊。”
劉桃子並沒有開口,他隻是打量著麵前的崔季舒。
崔季舒撫摸著胡須,“劉郡尉是在好奇我的來意吧?”
“正是如此。”
“劉郡尉當下攻破了大房,接下來,隻怕是要對大房動手?”
“對。”
“我是二房之人,郡尉莫不是想要先拿我開刀?”
“崔公是來阻攔我的?”
兩人的語速都很快,田子禮坐在對麵,都險些沒跟上他們的語速,兩人這麼一番聊完,卻又同時沉默了下來。
田子禮皺起眉頭,崔家的事情確實很麻煩,尤其是這個二房,實力最是強橫,崔季舒這個老頭,名聲極大,要是殺了他,指不定會引起多大的麻煩
崔季舒此刻再次開了口,“我確實是來阻止你的,但是,不是阻攔你做事,是阻攔你殺人。”
“哦?有何不同?”
“我知道你來此處是做什麼.你想要將授田收回來,再分發出去,將崔氏城再次變成安平城,不是嗎?”
“我可以幫你啊。”
崔季舒很是親切的說道:“你看,你現在麾下是有人,嗯,現在連武備也有了,可以說,在安平這裡,目前是沒有人能壓得住你,但是,你這次攻破大房,卻是嚇壞了其餘諸門,你想要再去攻破其餘幾房,可就沒這麼容易了,他們定然會拚死反抗,以你這些騎兵,倘若他們誓死抵抗,就算能攻破,你也會付出極大的代價。”
“況且,崔家的力量不隻是來自自己的家丁和護衛,也來自於外頭的力量。”
“當一個官員彈劾你的時候,楊愔或許能保下來,可當十個,一百個官員來彈劾,你又怎麼辦呢?廟堂要抓你,到時候閣下莫不是還要上山去當賊寇?”
“那廟堂可就是要動用全部力量來抓你了,這晉陽抽出三千鐵騎來,準能將你帶去鄴城問罪!”
“也就是說,你要強攻,阻力極大,況且,你這麼蠻乾,城裡的官員也未必會跟隨你.倘若他們不來幫你,你這授田,還能自己去分發不成?你隻是個郡尉啊,打破崔氏城這樣的事情,難道不需要官吏們來幫你嗎?”
“所以說啊,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我來幫你,崔家這些年,有些人確實做的有些過分了,該讓他們收手,該讓他們將東西交出來了.”
“你覺得呢?”
崔季舒這麼一番話下來,田子禮都感覺動搖了,越想越覺得這老頭說的真他媽的有道理。
劉桃子同樣也是安靜的看著崔季舒,他忽開口問道:“崔公為何要來幫我呢?”
崔季舒仰起頭來,滿不在乎的說道:“哎,我也是不願意看到你如此屠戮我的族人,不過,崔家也確實該收斂一些,用你的手來讓他們收斂收斂,不見刀血,這不是很好嗎?”
“怎麼樣?我的想法可還成嗎?”
“不成。”
劉桃子回答道。
崔季舒一愣,他再次說道:“為何不成啊?莫非你還是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崔公聰慧,廟堂之能臣,我不過獵戶出身,為人愚鈍,故而不敢聽您的建議。”
什麼意思??是說我太聰明,怕被我騙??
崔季舒呆滯了許久,他再次換了個思路,“莫非閣下並非是想要使博陵郡縣安定??”
“是這麼想的。”
“故而,就請崔公暫時留在校場,勿要外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