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校場內,歡聲笑語。
騎士們談論著這次劫掠的收成,臉上皆是收獲的喜悅。
校場內一片嘈雜,甚至有人激動的哼唱著曲子。
他們已是許久不曾外出乾老本行了。
劉桃子快步走到了將台,他一手持著劍柄,臉色肅穆,看向了麵前喧嘩的眾人。
原先這嘈雜的局麵緩緩平息了起來,騎士們紛紛看向他,嬉笑聲越來越小,如此過了片刻,校場內方才恢複了原先的冷清。
劉桃子這才開口問道:“爾等以為此戰如何?”
聽到這句質問,騎士們卻沒敢像初次見麵那般隨意調笑,他們對視了幾眼,沒有急著開口。
劉桃子的目光鎖定了其中一個騎士,那人正是先前攔過劉桃子的騎士。
“你,就你,告訴我,你以為此戰如何?!”
那人看了看左右,遲疑著說道:“回將軍,此戰斬首千餘,斬敵將六員,俘四千餘,獲糧食,旌旗,戰鼓,兵器.大捷?”
劉桃子冷著臉,一言不發。
“捷?”
“在忽然襲擊的情況下,放跑了賊酋,沒能全殲,看到灑落出的物資糧食便走不動路,陣型大亂這便是鼎鼎有名的武川騎士嗎?”
“聽聞當初文宣皇帝領懷朔騎士外出征戰之時,賊人以錢糧撒地,妄圖混亂陣型,懷朔騎士巍然不動。”
“如今看來,武川騎士差矣!!”
聽到這句話,台下的諸多騎士們頓時炸開了鍋,有人直接手按劍,“將軍說什麼?!”
姚雄的臉色抽了抽,不知為何,兄長總喜歡挑撥這些暴躁的騎士們,這些人脾氣本來就大,兄長還要一次次的挑撥,姚雄都擔心這些人下一刻就要衝殺過來,若是被他們給生擒了,那可就是顏麵儘失啊。
有騎士聚集起來,已經逼近到了劉桃子的麵前。
主要是劉桃子這句話太傷人。
若是有人說武川兵不如晉陽兵,他們會哈哈大笑,說他們不如偽周兵,他們會笑得更大聲,說他們不如郡縣兵,他們會笑掉大牙,可若說他們不如懷朔騎兵,那他們就要翻臉了。
這還是在劉桃子領著他們取勝的情況下,倘若是第一次相見就敢說不如懷朔兵,怕是要引起兵變,被這幫人抓起來送去州衙。
州衙是不太敢管這些人的,就如從這裡走出去的老兵長孫縣尉所言,當官的不合口味,打一頓,打完了躲進城內,也沒有官員敢闖進鎮裡抓人。
可麵對這些逼近自己的騎士,劉桃子非但沒怕,甚至還主動靠近了一步,一伸手,就從那幾個人中抓出了一個騎兵,就這麼抓住他的脖頸,將他拽到自己身邊,底下的騎士們叫的更大聲了,劉桃子一隻手舉著此人,一隻手從他懷裡搜出了什麼,猛地丟在了一旁。
“這是什麼?!”
灑落在地
上的是明晃晃的金子。
騎士辯解道:“我撿的”
劉桃子一丟,那人直接摔進了那些騎士之中,許久起不了身。
劉桃子憤怒的看著他們,“這就是武川兵?!”
騎士們滿臉的憤怒,卻說不出話來。
看著那一張張憤怒的麵孔,劉桃子再次開口說道:“且饒恕這一次,下個月,我帶你們出關,將那奚人俟斤捉過來若是再敢如此,我便以軍法處置。”
他看向了一旁的田子禮,“將所斬獲的糧食物資全部拿出來,以相應的功勞全部分發下去!不許扣留!”
方才還神色激昂的騎士們頓時泄了火,停止了一切躁動不安,瞪圓雙眼,麵麵相覷。
田子禮眯起了雙眼,趕忙走上前,大聲說道:“將軍!!不可!!”
“哦?”
劉桃子冷冷看向了他。
騎士們也看向了他,田子禮看了眼台下的諸多騎士們,他大聲說道:“將軍,武川兵不服從您的指揮,又哄搶物資,放走了賊酋,將軍便是不處罰也就算了,如何還能將全部斬獲都分發給他們呢?”
“況且,按著軍製,他們也隻能分取四成,其餘的還要送往鄴城,用以表功,請將軍收回軍令!!”
劉桃子嚴肅的說道:“軍令不可輕改,此番雖有差池,卻念在他們許久未戰,此番斬殺千餘,也頗有功勳,過去糧草未能按時補發,這些東西,便當是過去未發的補償。”
“至於鄴城。”
“崔剛!!”
“屬下在!!”
崔剛快步走上前來,劉桃子吩咐道:“你現在便書上表,城內賀賴乾等人,勾結庫莫奚人,妄圖起兵作亂,已被我率將士擊破,斬反賊賀賴乾等人,又擊破來犯的奚人!”
“令人準備頭顱,旌旗,戰鼓,軍械,駿馬,一同送往鄴城。”
“表武川將士之功勞,請求大丞相封賞!!”
崔剛匆忙行禮,“唯!!”
校場內無比的寂靜,劉桃子這才看向了麵前的眾人。
“開始清點,分發!!”
“明日準時在此聚集,我自當安排諸戍主,製定城內諸事!!”
騎士們忽然肅穆。
“唯!!!”
劉桃子轉身離開了此處,田子禮等人帶著軍吏開始了清點和分發工作。
此刻,騎士們站的筆直,卻是再也不喧嘩了,目視前方,目送劉桃子離開大校場。
就如劉桃子所吩咐的,田子禮開始清點物資,他皺著眉頭,一次次的清點著諸多物資數目。
“有點不對啊,怎麼這麼多.”
而崔剛則是下去詢問這些壯漢們的情況,騎士們對崔剛瞬間就變了臉,再也沒有過去的調笑和羞辱,臉上的笑容格外的燦爛。
“崔君,我喚作劉成彩,保不準還是劉將軍的本家呢,我可是射殺了六人,您要記清楚些”
崔剛點點頭,記錄下來,又問道:“你家裡多少人,要如實告知,封賞時用的.”
“啊,好,好,我家有一個媳婦,四個孩子,最大的能跑馬了,蒼頭奴有八個.”
眾人都在忙碌著,而此刻的劉桃子,卻是出現在了武川的城外。
在城牆之外,有許多的木柵欄,這些木柵欄依靠著城牆而修建,上頭鋪了草,就變成了一個簡陋的房屋。
那木頭看起來也不粗壯,似乎下一刻就要倒下。
有眾人依偎在那些茅草之下,他們衣衫襤褸,有些人乾脆就是光著的,蓬頭垢發,數十人擠在一處,看到貴人從一旁經過,皆是滿臉的懼怕,匆忙低著頭,不敢言語。
吐奚越跟在劉桃子的身邊,為他講解著這裡的情況,“有些是本地人,更多的是發役的民夫,精壯的被挑去做了蒼頭,其餘的就在這裡當民壯,修修城牆,種種田,平日若是要出征,就讓他們負責開路,運送之類,倒也好用,上個月有百餘人想要逃走,被我們抓了回來,依著律法斬了頭。”
“這些人的數量跟軍戶都是相當的,當初是說以十個人來供養一戶,可後來不知如何也就亂了起來,反正他們分發給諸軍戶,按著中原那邊的說法,就是咱自己的佃戶”
劉桃子皺著眉頭,從這連綿的茅草之中經過,忽有人騎馬來到了這裡,跳下馬來,快步走到了劉桃子的身邊。
隨即行了禮。
“將軍!!”
劉桃子轉頭看去,正是方才被劉桃子揪出來的那人。
他此刻低著頭,“將軍,我一時犯渾,違背了軍令,拿了東西,請您治罪.隻是,我家裡還有許多孩子,他們都還小,先前受了傷,待在家裡,坐吃山空,家裡實在沒什麼吃的,您就是拉我出去打八十軍棍,我也沒有怨言,隻請將軍發些吃的,勿要斷了我的封賞。”
劉桃子瞥了他一眼,“罰二十軍棍,軍功照算。”
騎士大喜,趕忙拜謝,“多謝將軍!!多謝將軍!!”
他跳起身來,滿臉的喜氣洋洋,牽著馬便跑開了,邊跑邊叫。
“軍棍在何處領?!”
“軍棍在何處領?!”
ps:庫莫奚,鮮卑之彆種也。其先為慕容晃所破,竄於鬆漠之間,後種類漸多,分為五部:一曰辱紇主,二曰莫賀弗,三曰契個,四曰木昆,五曰室得。每部置俟斤一人,有阿會氏者,最為
豪帥,五部皆受其節度。——《周書·稽胡庫莫奚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