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從白從未單獨麵聖,如今忽然被委以重任,還是報喪這種苦差,他幾乎是做好了將腦袋彆在褲腰上的準備的。
被蠟燭照到亮得晃眼的偏殿裡,少年天子身著一襲明黃龍袍,始終扶著額頭,長歎不止。他身邊的鄧公公則一直弓著腰身,見狀連大氣都不敢出。
封閉的空間裡有著三個大活人,一時間卻是鴉雀無聲。這氛圍,真是要人命。
沈從白緊張得吞咽了下口水,餘光裡卻見久久不動的聖上對他揮了揮手:“朕知道了。你先退至一旁,等長情帶人回來了再說。”
好在,單獨麵聖這一關算是過了。沈從白如蒙大赦:“是。”
一入宮門深似海,原來這話說得不僅是那些可憐的命薄女,身處皇宮裡的每時每刻都變得尤為漫長。沈從白的思緒紛紛擾擾,額頭上的汗水也沁出了一層又一層。
終於,外麵的太監邁著小碎步進來通傳,說是賀閣主帶著長晟王的遺體回來了,此刻正候在殿外。
“讓他們進來。”聖上石化般的身體終於有所觸動。
隻見賀長情帶著鳴箏閣的幾位手下進得殿中。
弗一進殿,眾人二話不說便齊刷刷地跪了一地,賀長情更是連頭也不抬:“屬下辦事不力,未能護好長晟王,還請聖上責罰。”
沈從白明白自己摘不出去,更怕因自己的失儀而使賀長情的責罰更重,顧不得其他便也跟著趕忙跪下。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
聖上擺了擺手,徑直繞過眾人,隻邁步朝著被安置在一旁的長晟王遺體走去。
這具年輕的身軀不過剛剛登基,每日披星戴月地處理朝政,渾身上下像是有著用不完的精力,可就在這一瞬間卻仿若蒼老了十多歲。
聖上朝著長晟王被刺了一劍的胸口伸出雙手,顫抖著想要再靠近幾分:“可查清楚是何人所為?”
“事發突然,屬下隻來得及安葬了長晟王的那些隨從,將長晟王的遺體帶回京都。至於幕後主使,還請聖上多寬限些時日,屬下一定查清。”
“朕隻給你們三日時間。查不清楚,鳴箏閣也不用留了。”聖上揉了揉隱隱作痛的額頭,忍著滿腔怒意下了最後時限。
鳴箏閣眾人此刻才體會到了什麼叫做伴君如伴虎,即便心裡委屈卻也隻能隱忍,一個個隻敢盯著麵前的地板發呆,一時間四下裡靜若寒蟬。
隻有賀長情似乎並不受影響,回了個是字,然後做主遣散了眾人:“速速去查。”
賀長情作為鳴箏閣閣主,一直以來都擋在眾人身前。這些年來,無論是收拾爛攤子,還是出入刀山火海般的險境,似乎隻要跟在她的身後,天塌下來都不用發愁。
但他們也早已忘記,賀長情不過是個小姑娘。總會有她應付不來的場景,也總有她都覺得束手無策的一日。
隻是沒想到,這一日來得如此之快。
沈從白隔著人牆遠遠望了一眼,終於下定某種決心。
他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邁著發軟的步伐,在路過賀長情的身旁時頓了下來:“主上,我留下來陪你吧。”
“退下。”
她丟給沈從白的依舊隻有冷冰冰的兩個字,沈從白想再說些什麼,可看到賀長情一臉的不容拒絕,便知道他根本改變不了主上的心意。
更何況,主上遣散他們為的是什麼,他不是不知道。
“小白。”左清清看在眼裡,隻用力捏了捏沈從白的肩膀,“走吧。”
依言離去的時候,也不知是自己出現了幻覺還是看花了眼,沈從白隻覺得角落裡有束燭焰猛地一跳。或許是燭火也被君威所震懾,這麼一看,還真有幾分應景。
殿外的數百級台階下,一人被夜色完全掩蓋,站在那裡和石獅子似的一動不動,隻是一雙眼眸亮得駭人。
祝允一看到他們一行人從長安殿中出來,便拔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