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此時,他那親疏不分的妹妹鬆口了:“三日後,瓊華郡主生辰宴見。”
賀長情自然不會認為秦知行是真心悔悟。隻是兔子逼急了,尚且還會咬人。更何況是這麼一個蜜罐子裡長大的公子哥呢,再逼迫下去,還不定會惹出什麼麻煩來。還不如就此見好就收。
秦知行眼見著事情辦妥,便頭也不回地落荒而逃。他羞憤難當,一路埋著頭狂奔,因而在場眾人誰都沒有瞧見他眼底那一抹不甘且狠毒的厲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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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雲罩頂,那片片雲朵如深一層淺一層暈染開來的潑墨畫,占據了整個天穹,但好在生辰宴並未受此製約,依然熱鬨不凡。
許是這宴會到底是郡主的場子,席間也大多是女子,少了很多男人推杯換盞的身影。因而女孩子們清脆的如鈴淺笑,如漲潮的海水,延綿不絕地響在耳邊。
賀長情原地逡巡一圈,很快注意到了她此行要重點觀察的對象,那位遠離人群,孤傲卻不顯落寞的“未來嫂嫂”——傅念卿。
賀長情微微一笑,沒有多做猶豫便慢步上前:“傅姑娘,介意我坐此處嗎?”
“請坐。”自小刻在骨子裡的禮節讓傅念卿點了點頭。但在賀長情落座後,她又總是克製不住地去打量對方。為什麼覺得她這位姑娘好生眼熟呢?究竟是在哪裡見過?
“傅姑娘看我做什麼?”賀長情對旁人的目光尤為敏銳,畢竟這些細節一向有關她的身家性命,“是不是覺得我很莫名其妙?”
傅念卿刻意妝點過的紅唇動了動,卻始終未能吐露出半個字來,因為對麵的女子句句正中她的肺腑,她的確說不出違心的言語騙人騙己。
“不瞞傅姑娘,我今日前來是受人所托。”賀長情打了個響指,也不在乎滿園中究竟有多少人被她這一聲給吸引了過來,“有個東西,你一看便知。”
祝允頂著園中貴女瞧著他的熱切眼神和那些極力壓製的說笑聲,將那個皺巴巴的信箋呈了上前:“主上,信。”
傅念卿看著賀長情,又瞧了瞧她身邊的男人,才終於從自己稍顯久遠的記憶裡尋找到了線索。眼前這位,不正是那日在安定侯府和侯爺斷絕父女關係的小閣主嗎?
她和秦家關係水火不容,可為什麼要替秦知行當說客?這葫蘆裡賣的究竟什麼藥啊?太多的疑惑不解,逐漸攀上傅念卿的心頭,而那顆本已決定放下的心,居然又隱隱變得炙熱起來。
這是不是說明,傳言隻是傳言,而那人還值當有所期待?
“啪!”
一記清脆的耳光乍響,在這種慶賀的日子裡分外地不合時宜。幾乎所有三三兩兩聚在一處的貴女們,此時此刻都停下了各自的閒聊,朝著聲音發出的方向走去。
傅念卿也不例外。那一巴掌來得突然又乾脆,反倒讓她暫時歇下了一探究竟的心思。
瓊華郡主是跋扈囂張,但好歹也是堂堂郡主,何人趕在這種日子裡如此造次?背後一定是發生了什麼。
“走。”賀長情帶著祝允,二人不動聲色地跟在了人群之後。
琉璃瓦與金絲楠木等合力造就出的六角亭下,幾個貴女彼此纏打在了一起,發絲散亂,珠釵亂飛。
彼時天幕混沌一片,而眼前的場景卻比天色還有過之而無不及,氣氛淩亂又沉重。
“你要臉嗎?那是謝公子給我的!”一個身形高挑,卻瘦如竹竿的少女將袖子擼到了胳膊肘的位置,一麵掐腰一麵罵著。
和她形成鮮明對比,倒在地上的是一個身材略顯臃腫的女子。人雖然倒地不起,可氣勢卻是半點不輸的:“謝公子又沒有指名道姓,你憑什麼說是你的,明明就該分個先來後到!”
賀長情眨巴眨巴眼睛,發現她聽了半晌,硬是聽不明白:“她們說的謝公子是誰?”
“應該是京中那位當世小林階,謝引丞謝公子吧。”回她話的是傅念卿,這個看上去沉迷於經史子集,但其實對男色也頗有研究的才女。
賀長情壓了壓唇角,再開口時更加真心實意起來:“多謝傅姑娘。”
林階那可是天下人都震驚的美貌,如今百年過去人都作古了,他的那些畫像還流傳於市。能有當世小林階之稱,便足以證明,那謝引丞是何等的風姿了。
這等樣貌,也難怪幾女為她爭風吃醋。不過,到底是郡主的場子,鬨成這樣,真的不怕瓊華那個瘋子發瘋嗎?
賀長情尚沉浸在這些問題裡,便聽那群紅了眼的貴女們,將話頭引到了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