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長情心內咯噔一聲,本來四平八穩的一顆心臟瞬間震如擂鼓。
梁淮易的武功遠在自己之下,她自打發現了這附近有人密談就一直屏息著,照理來說,是絕對不會被旁人發現的啊。到底是什麼時候疏漏的?
思忖猶疑間,賀長情的額間便沁出了些許的薄汗。她咬了咬下唇,決意還是要相信自己,先按兵不動,觀察觀察再說。
“朕早知道你在那裡了。”
豈料,梁淮易今日像是偏生要與她作對到底,一次次地相逼。賀長情挪了挪步子,剛要從樹後轉出來,便聽到了一個動聽的女聲緩緩開口:“臣妾來得稍晚了些,並沒聽到什麼。”
原來,是在說嘉妃娘娘啊。
賀長情緩緩地吐出一口濁氣,順手拎起衣襟來扇了扇風,彆看現下深秋時節天氣寒涼,可方才的危急情勢硬是將她逼出了渾身的汗來。
便見那二人倚靠在了一起,月色為他們勾勒出一個極儘溫柔的輪廓:“就算你全都聽到了,朕也不怕。因為你始終都是站在朕這邊的,對嗎?”
賀長情無意再聽這二人的互訴衷腸以及聖上永不會止歇的試探,乾脆小心翼翼地提起裙擺,拎好宮燈,借著夜色的掩護,匆匆逃離了此地。
她這一路走得輕盈又飛快,有些時候像道迅疾的風,若是正巧落到了有心之人的眼中,便隻能捕捉到一地晃動的樹影,但大多時候,這道風便是來無影去無蹤。
賀長情再次趕回長安殿時,便見如先前她離去時的那般樣子,鄧瑛也還未歸。隻是不知,這鄧瑛是否一直跟在梁淮易的身邊,那時的自己和涼亭還尚有一段距離,是以著實看不太清。
“主上,您怎麼出了這麼多汗?”祝允一邊說著,一邊掏出了方乾淨的帕子,猶疑著探上了她的額間。
祝允的指尖帶著秋日夜晚特有的清爽,隻是偶有些肌膚相觸便是涼絲絲的,好生舒服。賀長情眯了眯眼,任憑對方為自己揩試起來:“你記住了,我從未離開過長安殿,一直與你在這裡候著。至於更多的,回去再告訴你。”
“好。”祝允的手指頭甚至都在微微顫抖著,他忍著心底一浪高過一浪的羞澀,目光卻又明目張膽地開始細細描繪起了賀長情的麵容,遠山含黛的細眉,亮如星辰的雙眸,還有高挺精致的鼻以及水潤飽滿的紅唇。
這些無一不在他的心頭點起了一把把的火,燒得他裡外焦黑一片,心跳得宛如冬雷陣陣,祝允聽到自己低低的聲音帶著微不可察的輕抖:“擦好了。”
賀長情眨了眨眼,將祝允的反應悉數看在眼裡。看他這樣,她破天荒地生出了一些逗弄人的心思,於是刻意將手背在身後,逼近到祝允的眼跟前:“謝謝阿允,阿允真好。”
她早知道這小子禁不起逗弄,隻是沒想到,會有這麼敏感。祝允本就泛紅的耳根因她這一動作簡直跟用烙鐵碾壓著燒過一般,他一邊忍不住地偏開視線,一邊又頻頻地偷偷回望著,囁嚅許久才硬是擠出一句不連串的話來:“這些……都是阿允,應應該做的。”
賀長情覺得好笑,於是又踮著腳往他的耳廓上吹了一口熱氣,隨後,笑得更是開懷。她好像,忽然發現了祝允這人身上的好玩。
“主上您……”祝允的眼中有詫異,有羞怯,但更多的則是一種被調戲過後欲拒還迎的樂在其中。
明明自己也是歡喜的,可礙著主仆之間不可逾越的鴻溝以及她曾經說過的男女大防,祝允還硬要裝成一副坐懷不亂的樣子。不知道有多彆扭呢。
他這樣的反應,成功取悅到了賀長情。
也是此刻,賀長情才明白了為什麼那麼多臭男人在逛完了青樓喝完了花酒之後,還要去調戲良家婦女。隻是她遠沒有那樣惡臭,這種上不得台麵的快感,似乎也隻僅限在麵對祝允的時候。
至於那日山洞中的事情,如今也變得好像沒有那樣難以啟齒了。既然已經成了既定事實,那一味躲避也沒什麼意思,反正天知地知,隻有她和眼前的祝允涉及其中,索性放開一些。
畢竟,逗弄人真的很有意思。賀長情好像愛上了這個自己新探索出來的發現,誓要把人逗得惱了不成:“阿允,你怎麼不看我?主人的話也不聽了嗎?”
晚歸的聖上,撞上的便是這樣一幕。
“咳咳。”最終還是聖上的一聲輕咳,打斷了這曖昧不清的氛圍,將祝允從這種說不清是否願意更加沉淪的水深火熱中解救出來,“來了多久了?”
賀長情這才回身站好,微微笑道:“也沒多久,屬下有事要稟。”
鄧瑛依舊不在,就長安殿的這些小宮人,能被派在殿前伺候就絕對不是那等嘴多之人,隻要她先把話頭搶過來,不給梁淮易問話的機會,那麼就不會有任何問題。
便見聖上果然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支開身邊眾人:“有話隨朕進來再說。”
“容屬下鬥膽一問,今日怎麼不見鄧公公?”這太奇怪了,自從聖上登基以來,這位心腹大監便時時刻刻跟著他,足見聖上對此人有何其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