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從白攜著一身風霜而來,又裹著一襲寒涼飛速離去。
方才沈從白還在時,賀長情完全沉浸在了對李攸之一事上的思索,現下人也走了,她才感受到了來自於自己對麵那愈漸灼熱的視線。
糟了啊,她怎麼把祝允給忘了。
“我困了,有什麼話明日再說。”賀長情板起臉來,用不快代替著心內的羞赧無措。
她也不知自己這是怎麼了,一切好像從林治歲下藥那天開始就變了。又或許是更早的時候,從祝允身中箭毒又獨自出走的時候,她就已經感覺到了祝允對自己的與眾不同。
但,她怎麼能夠呢?如果真的任由這樣的心思肆無忌憚下去,豈不是坐實了外界那些對她和祝允關係猜測的風言風語,平白讓那些閒得沒事做,隻知嚼舌根的惡人看了笑話嗎?
不行,她賀長情絕沒有那麼容易屈服!想到這裡,她的心硬了下來,轉身,推開房門,又重重地一把帶上,這一連串的動作被她做得行雲流水,不帶一絲猶豫。
至於祝允,他的惱怒向來無人在意,在她的麵前更是沒有被正眼看上一看的份兒。他就好比是一塊乾涸許久,裂著無數條大縫的土地,隻能日複一日地期盼著蒼天能否有一點點心軟,為他降下一場甘霖。
能不能降,什麼時候降,全然不由自身。
祝允在蕭瑟的秋風中收拾起自己狼狽窘迫的心,默默回了賀長情隔壁的那間房。他隻能寬慰著自己,往好處想,主人對他也不是一點感情都沒有的,不是嗎?她今日已經對他說了很多軟和話了,是他得寸進尺,想要的太多了。
祝允簡單拾掇好自己,又鋪好床鋪,這才平躺上去,閉著眼消解起了一日的困乏。隻是他還暫無困意,翻來覆去,餘光終於落到了枕頭一旁。
這是在翠蕪樓裡,自己花了二十兩銀子買的三本畫冊,據說裡麵有傳授男女之道的具體做法和過程,就沒有誰是看了過後還開不了竅的。
本著物儘其用,絕不浪費的想法,祝允翻開了那些畫冊。這不翻還好,一翻祝允才曉得當中的玄妙之處,原來自己那日就差一點點。不得不說,男人有些時候在那些方麵,真的是會無師自通,便是他這樣的蠢蛋,都會遵循本能去貼近心中所愛之人。
但見畫中的兩個小人活靈活現,隻是稍微那麼略過一眼,便是讓人麵紅耳赤的程度。祝允看得小腹灼燒得厲害,乾脆一把合上,再次壓回到了枕頭底下。
睡了睡了,明日他還得繼續想法子跟上徐柔兒和王書譽呢。他不能辜負主人對自己的期待,隻有儘心儘力完成好每一件賀長情交代給他的任務才是他此生活著的唯一目的。
就這樣一夜無夢。
次日,賀長情是被窗外淅淅瀝瀝的秋雨綿綿聲給吵醒的。她推開兩扇木窗,潑天的雨水便前仆後繼地灌進了屋內,直激得人打起了激靈。
“劍蘭,你來。”賀長情朝院子裡正在灑掃的劍蘭招了招手,示意對方過來。
“小閣主,有事嗎?”劍蘭順手舀起院中水缸裡的一瓢水,洗淨了雙手後才來至近前。
“那個,你去旁邊叩一下門,看祝允起來了沒有。”祝允的習慣數年如一日,無論她什麼時辰起來,他都會一早候在門外。
像今日這樣,不見半個人影,實在奇怪。該不會是昨夜自己的話說得太衝,把人給惹惱了吧?
但,她畢竟是一閣之主啊,還是金玉奴的主人。要她去低頭認錯,實在拉不下這個臉來。
還好有劍蘭這個中間人。賀長情望向劍蘭的眼神都不由得帶了點兒懇切的意味。
“是。”小閣主這是怎麼了?劍蘭有些摸不著頭腦,但還是依言拐去了隔壁。
很快,人便回來了,隻是麵色有點不自然:“他人不在。”
人不在?賀長情這才想起,自己讓人盯著點兒王書譽的事情,那想必是一大早出門辦差去了。既然還記著任務,那一定是沒有把她的重話放在心上。
小狗嘛,忘性是很大的,回頭再借機哄上一哄,就會跟沒事人一樣了。賀長情的心內稍稍落定了一些。
“去把左清清叫來,讓他同我一道去拜見章相。”
既然章祁知都跑到了聖上的麵前搞那套見不得光的密談,又屢次針對於她,那她自然也不能總是被動防守。
無論李攸之的背後,究竟是不是章祁知在作怪,她都得去親自拜會一番,看看這章相的葫蘆裡究竟在賣什麼藥。
左清清則是對此表示不解:“主上,您就讓小白先去查唄,等有了動向了,我們再出手也不遲啊。”
她之前也是那樣以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