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成誌悄悄攥緊了腰間彆著的寶刀。王書譽的話提醒了他,如果上了賊船,再難以下船的話,那何不把船上除他以外的人全殺了呢?
偏巧這林子裡這樣幽深,再無第三個人會聽到他們方才的談話,隻要他手刃了王書譽,便再不會有禍端生出。
隻要做到擒賊先擒王。一旦把王書譽殺死,再也不會有人威脅到他是其一,其二便是整個雲崖之亂即刻迎刃而解。怎麼看,怎麼是一件雙全的好事。
心中拿定了主意,袁成誌拔刀的速度可就快多了。林中隻見寒光一閃,那刀尖便衝著王書譽毫無防備的後背直直刺去。
這把刀隨他出生入死多年,曾經夜夜都要抱著入睡,早已化作身體的一部分。隻要他手握刀柄,利刃出鞘,就從沒有失敗而歸的先例。
因而這一回,必然是手到擒來。
袁成誌抬手一揮,可當刀尖刺到王書譽的背後時,卻無論如何都無法再近一寸。他這時方才頓悟,這廝應是在身上穿了特製的軟甲,這才致使刀紮不進,無法傷其分毫。
“你能想到的,彆人就想不到嗎?”王書譽這才緩緩調轉了馬頭,用一種說不上來是戲謔還是嘲笑的眼神打量著袁成誌,語氣十分欠打,“不然你以為,我怎麼敢同你久經沙場的袁大將軍單獨到這裡來?仔細想想吧,與我鬥隻能落得個兩敗俱傷的結局,對你沒有好處。”
留下這樣一句話,王書譽便急急策馬,逃似的遠離了這片林子。
袁成誌就是個魯莽的武夫,腦子沒有那麼靈光,他幾句話忽悠過去便可以震懾住對方一時。但若是在此地耽擱得久了,那刀刺不進他的軟甲是真,可抹得了脖子也是真啊。
王書譽將脊背挺得筆直,策馬的身影顯得十分的瀟灑豪邁,可卻無人得知,他的心中是怎樣的慌亂。生怕晚上一時半刻,那削鐵如泥的寶刀就會落到他的脖頸之上,頃刻間便要了他的小命。
“豎子!陰險豎子!”那茂密的叢林之中,中氣十足的叫罵聲不絕於耳,驚起了一群群的鳥雀。
——
“且先鳴金收兵。”
袁成誌與王書譽一道離開,可回來卻比對方晚了足足一盞茶的功夫。好不容易等到將軍回來了,卻還不下令攻城,反而讓他們退兵?
袁成誌的這一軍令,讓很多跟著他的士兵都十分不解,隊伍裡一下子變得亂糟糟的,處處都是竊竊私語之聲。
一人兩人的交頭接耳本沒有什麼,可你一言我一語的合在一起,就變得十分刺耳聒噪了。
副將閻澤端當即瞪起一雙看上去凶神惡煞的眼睛,掃視著眾人:“都住嘴!連將軍的軍令都不聽了嗎?”
閻澤端向來都是雷霆手段,奉軍令如天命,一直高高拿起又不肯輕輕放下。
誰都不敢違抗軍令,無故招來了幾頓板子才是愚昧,因而一時之間,本還嘈雜不堪的隊伍裡被壓得了無聲息。
從京都遠道而來的大軍浩浩蕩蕩地來至雲壓城下,如今還沒和他們真的對上,便草草地收了兵,退到了幾裡之外的雲水坡。
這無疑大大助長了雲崖軍的士氣。眾人全都振臂喝彩,口中高呼著“王將軍智勇無雙”幾字。
這一浪高過一浪的喊聲,實在震天動地,就連城牆之內都傳進來了。
有些就在城牆邊住著的百姓,離得近了甚至都能聽得一清二楚。這委實可算不得什麼好消息,朝廷派來的大軍未費一兵一卒就這樣被唬退了,那麼這群虎狼還要盤踞在雲崖多久?
是不是,永遠沒人能治得了他們?
有些消息是可以不脛而走的。因而,即便賀長情他們沒有存心去打聽消息,也立時知道了袁成誌退兵的事兒。
新烹的茶霎時沒了味道。
賀長情咣當一聲擱下茶盞,麵色不悅:“這個袁成誌,本還指望著他打進城來,好救這些雲崖的百姓於水火。可他倒好,就這樣退兵了?”
“主人。”祝允想到了之前他們在半道上遇到大軍,那袁大將軍非要主人跟他們一路同行的事,心頭不禁疑惑乍起,“您說會不會是,袁大將軍起了二心?”
“應該,不至於吧。”她倒希望真不是。
那袁成誌能坐到今天這個位置,與某些隻會耍嘴皮子功夫的文官可不一樣,他的軍功可都是身上的一條條傷疤換來的。
那樣多的大風大浪都見過了,又幾次從生死邊緣走過,實在沒有道理會為了眼下之勢就一改忠心吧?
至於袁成誌當日不惜浪費唇舌,也想跟他們同路而行,賀長情總覺得蹊蹺歸蹊蹺,但應該也不至於是要與逆賊勾結的程度。
且再看看吧。雲崖之亂,不是一時能解決的。要帶顧清川回京,也不是心急就可以做到的。
“實在頭疼,我先回去歇歇。你在這裡呆著,如果有什麼異常再回去叫我。”賀長情熬到了這會兒,就是喝了再多的茶,也是醒不了神了。尤其是在聽到袁成誌的大軍退兵後,因為一時的氣血翻湧,頭疼便再也壓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