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
這瘋瘋癲癲的話語,早就惹得在場眾人都沒了什麼好臉色,一個個的隻眉頭緊鎖。莫說是聖上,便是底下跪著的那些宮人,也是滿臉藏都藏不住的煩躁。
這一回,便是連沈慈都很難再站在沈憐的一邊了:“要不是看在你曾救駕有功的份上,光憑你下毒謀害,你覺得你還能站在這裡哭哭啼啼的嗎?憐兒聽話,回去吧,日後本宮定會為你尋摸一門好親事。”
“你還給她尋摸什麼親事?”聖上是真的深受其害,要說救命之恩,之前那次下毒算計一事他不予以重罰,已經是仁至義儘。
不想這世間,偏偏還有這樣蹬鼻子上臉,絲毫不懂得適可而止的人。
彆說是他這樣暫時於社稷江山無功的新皇,便是曆來的那些明君恐怕遇到這種人,此時此刻也會忍無可忍:“沈憐你聽清楚了,若是再繼續這麼無理取鬨下去,朕即刻命人把你抓起來遊街。時機一到,立馬斬首示眾。”
麵對生死,沒有幾個人能繼續胡鬨下去,更何況是沈憐這種沒見過什麼世麵的閨閣女子。無論是聖上和嘉妃娘娘,還是一旁的鄧瑛、賀長情等人,所有人都露出些輕鬆的神色來。
雖然一度被攪和得一塌糊塗,但這場鬨劇終於可以草草收場了。
“聖上,小心腳下。”鄧瑛將拂塵一抖,照舊像從前那樣來扶人。
“聖上!我今日冒死求見您,就沒有想要活著回去。”沈憐不知從哪裡抓了一個嶙峋的石塊,那尖銳的一頭正被她抵在自己早已結痂的傷疤上。
此時有些殷紅的血珠子從那石塊之下溢了出來,對比著肌膚的白,便顯得愈發地觸目驚心。
沈憐是知道如何求人的,把姿態伏低,恨不得讓自己跌進塵土裡去:“同樣都是沈家女兒,為什麼姐姐是尊貴的皇妃,而我卻隻能被關在家中,受儘白眼?求聖上可憐可憐我,把我收了,隨便……隨便什麼位分都好,哪怕是沒有任何名分,隻求您偶爾想起來了,能來看看我也好。”
說著,兩行清淚便順著她的臉龐緩緩落下。若是有人方才沒有親眼目睹她撒潑嘶吼,怎麼看都會覺得這隻是一個人被逼急了下的苦苦哀求。
好個沈憐,看著楚楚可憐,柔弱無力,心中卻是有著這樣大的謀算。若是因一時心軟,放她進了後宮,豈不是破了梁淮易許給沈慈永不再有彆的女子的誓言?
偏偏這沈憐還是個有心計的,一旦開了這先例,便是聖上眼下再深惡痛絕,誰又敢說一個人麵對著另外一個人就永遠是鐵石心腸?
隻要時日夠久,日日在眼前晃著,生出幾分憐愛也算人之常情,甚至鳩占鵲巢也不是什麼絕無可能的事情。
能如此豁得出去的人,隻可惜生成了個女兒身,若是投胎成個男子,或許還真能闖出一番天地來。不過,像沈憐這樣威逼扮柔弱的手段,還是不夠讓人高看一眼的。
賀長情收回盯在沈憐身上的目光,看向了聖上身邊的沈慈。不知這位處處退讓,甘願為妹妹頂罪,又極有可能將救駕功勞大方讓出去的嘉妃娘娘,此時作何感想。
隻見沈慈的一雙秀眉皺了又鬆,鬆了又皺,如此反複數次後,還是開了口:“聖上,她說得似乎也有幾分道理。依臣妾愚見,不如就把她……收在身邊?”
“收什麼收!”聖上心頭一股無名火乍起,將沈慈搭在他身上的幾根纖纖玉指甩落開來不說,就連麵色都凝重得仿佛能滲出陰濕的水漬來,“就連你也說這種話?她腦子有病拎不清,莫不成你也是?”
賀長情舔舔看戲看久了變得發乾的嘴唇,不禁再一次看向了梁淮易。他啊,最近可是說了很多傷人心的話語,但也就在剛剛,難得說了一句聽來還有點意思的人話。
雖然吧,這話實在不中聽,但背後的理兒卻是正解。沒有哪個女子會真的願意與人共享丈夫,即便那個人是自己的親妹妹,也不會是例外。
這個沈慈,真不知她是假大方,還是真愚蠢。居然要把珍視愛護她的人給拱手相讓,也難怪梁淮易會這樣大動肝火。
“聖上,您知道嘉妃娘娘的手腕上,也有一道和沈二姑娘一模一樣的傷疤嗎?”賀長情眨巴了眨巴眼睛,一臉的茅塞頓開,“我看那兩道傷疤,不僅長得差不多,就連位置似乎都沒什麼不同的。”
“朕自是知曉的。”畢竟是願意將真心交付出去的枕邊人,莫說是那樣大那樣深的傷疤,便是沈慈身上有幾個痣,痣在哪裡,他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您知道?”既然知道,就從來沒有懷疑過當年救自己的人,也許早被人給冒名頂替,被有心之人來了一招偷梁換柱嗎?
君心深似海,成了天子後的梁淮易每一步都走得謹小慎微,到了如今都能對她這個自小信任的熟人猜忌至此。而沈家兩姐妹身上這麼明擺著的巧合,他又怎麼可能沒有懷疑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