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 華裳“哢嚓”一腳將他扔到一旁的水瓢踩成了碎片, 冷淡道:“說吧。”
孟離經撩了撩頭發, 笑得張狂,“將軍不是一直在思念我嗎?所以, 我來了。”
華裳:“彆讓我一件件問,老實說出來。”
“我自然有我的辦法假扮禦醫,既然都稱呼我為鬼才,我若不鬼一下,豈不是讓人失望?”
“你……”
眼瞅著華裳快要動怒,孟離經微微一笑, “好, 我說實話, 我掐指一算,將軍將會大難臨頭, 我是來幫將軍渡劫的。”
“放……”屁!
華裳突然想到了什麼, 猛地將最後一個字咽了回去。
是啦, 雖然她總認為孟離經所謂的“掐指一算”是無稽之談, 但不可否認,每當他說完這句話後,她就確確實實要倒一場黴。
華裳咂了咂嘴,突然感覺牙齒有些疼。
她沉吟半晌問:“你說的都是真的?”
孟離經悠悠道:“哦?我騙過將軍嗎?”
華裳放棄了思考,“算了,你就算真騙了我, 我也分辨不出來。”
彆人是見人說人話, 見鬼說鬼話, 孟離經卻是從頭到尾鬼話連篇,真不負長安三才中“鬼才”之名。
“你的事情我之後再跟你計較,”華裳大掌一揮,“你之前在慧斷和魏玄麵前為何要說我餘毒未清?”
孟離經眼也不眨道:“因為見這二人不順眼。”
華裳:“……”
這確實像“離經叛道”的孟軍師會說出來的話,可她隱隱覺得有哪裡不對。
孟離經笑道:“將軍若是真信了我這番話,那也該重新投胎做人了,我玩笑的。”
華裳:“靠!”
她居然還真信了!
孟離經笑嗬嗬地伸手將頭上戴的整齊的簪子拔掉,瀑布似的青絲流瀉而下,隨意地搭在他的肩頭。
他斜倚著牆壁,手裡把玩著簪子,開始為她分析,“既然背後之人想要弄死將軍,那絕對不會輕易停止這場陰謀,但是將軍日前顯露的身手,讓暗處之人卻步了,他們以後會更加謹慎,沒有確鑿的把握不會動手。”
華裳點頭,“嗯嗯。”
孟離經:“對將軍的實力深淺不清楚,暗處之人不會是突厥的,也不會是軍中的,此人應該遠離邊關,又跟長安的局勢息息相關的。”
華裳突然道:“你知道誰是凶手了?不是魏篁?”
孟離經閉上眼睛,“她並非主謀……不如將軍將最近遭遇的這幾場刺殺情形說給我聽聽?”
軍師回來了,華裳終於不用在頭疼了,她立刻一五一十將自己的刺殺情形,以及自己覺得不對勁兒的地方一一和盤托出,甚至連她偶遇突厥人圍殺一名女子的事也說了出來。
孟離經停住了手,眉梢緊蹙。
華裳還從未見軍師這般苦惱,“怎麼了?是很複雜的局麵嗎?”
“也不算是。”孟離經滿麵愁苦地歎了口氣,“隻是我好久沒飲酒了,有些饞了。”
華裳一臉無語,現在是考慮這些的時候嗎?!
孟離經即便閉著眼睛也仿佛能看透她的心思,他笑道:“將軍無需擔憂,離經在此,便不會讓將軍陷入險境。”
他睜開眼,一雙星眸熠熠生輝,裡麵滿是輕狂。
那日,他狂氣大發的聲音似乎仍在耳畔——
“離經叛道乃我願,瘋癲放狂亦逍遙!”
華裳一向寵他,此時也不例外。
“好吧,你跟我來。”
華裳要將他帶到酒窖,但是沒有走幾步,反倒變成了孟離經在前頭帶路。
他腳步輕快,還不斷催促她。
華裳疑惑道:“我們家的酒窖,你為何如此熟悉?”
孟離經自然道:“哦,大概是我太聰明了,進府的第一天就摸清楚了所有的路。”
華裳盯著他單薄的後背,很想踹上一腳。
“咳……”孟離經低頭咳嗽了一聲,單薄的肩胛肌肉隨著他的動作顫抖,像是蝴蝶微微扇動的翅膀。
他實在太弱了,經不起她這一腳。
酒窖在地下,裡麵又黑又冷又潮,還帶著泥土的味道。
孟離經抬手,用火折子點著了安置在牆壁上的蠟燭。
華裳:“原來你早就來過了!”
她意味深長道:“那你還能忍住不喝酒,也是夠厲害的。”
若不是他身上隻有藥香,沒有酒香,她怎麼會那麼輕易就打消了懷疑。
孟離經卻快活地撲向了架子上的一壇子酒,“這個,我就要這個!”
華裳瞥了那壇子一眼,發現那是一壇她剛出生的時候阿爹埋下的女兒紅。
“你喝吧。”華裳一臉無所謂。
孟離經笑了,“真的可以嗎?這可是女兒紅,是女兒出嫁時才能喝的酒。”
華裳“嘖”了一聲,“我爹當年埋了二十壇,我估計就是他這種舉動才導致我婚姻不順的。”
孟離經抱著那壇女兒紅大笑起來,“該不會將軍會有二十次婚姻吧?”
華裳揉了揉太陽穴,“可饒了我吧。”
孟離經直接拍開酒壇封泥,仰頭灌了一口,形容瀟灑從容,舉止狂放不羈。
“嗯,我幫將軍多喝一些,也是幫將軍化解桃花劫了。”
華裳抱著胳膊,靠在牆壁上,盯著跳動的燭火。
孟離經掃了她一眼,笑著跳上了一個木製酒桶上坐著,他拍了拍身旁的酒桶,示意華裳過來。
華裳慢吞吞地移動了過去。
離他越是近,酒香就越是濃。
華裳終於輕鬆起來。
孟離經用袖子蹭了蹭嘴,壓低聲音道:“將軍有試探過應如是嗎?”
“有。”華裳摸了摸胸口,沉聲道:“我懷疑最後一次刺殺我的人是他,但他並不像有傷的樣子。”
孟離經挑眉:“將軍脫他衣服看了?”
“這倒是沒有。”
“那就未必真的沒有傷口。”
“可是,我當時將刺客傷的不輕,”華裳比量了一下傷口的深度,“若是這也能忍,那這個應汲可就不是我認識的那個應汲了。”
孟離經舔著唇,笑道:“人都是會變的。”
華裳撓了撓頭,“其實,我當初第一個懷疑的人便是應汲,可是後來又覺得是有人嫁禍給他。”
孟離經感慨道:“將軍終於變聰明了。”
華裳不高興地瞥了他一眼。
孟離經立刻將手裡的女兒紅遞過去。
華裳也不計較,接過酒壇喝了一大口。
“嗯,果然好喝,比一年前和兩年前喝的更有味道了。”
兩年前與應汲成親時開了一壇女兒紅,一年前與魏玄成親時又開了一壇。
華裳盯著酒壇道:“乾脆都喝光得了。”
孟離經鼓掌,“善哉,善哉,這是我跟了將軍這麼久,聽到的最英明的決定。”
華裳瞪他,“你這個鬼,好好說話!”
孟離經指天發誓,“離經一定好好說鬼話。”
被他這麼一插科打諢,華裳憋不住,笑出了聲。
孟離經曲起一條腿,踩在酒桶上,另外一條腿隨意蕩著,烏黑的發絲貼在臉頰上,一雙眼睛幽暗神秘。
“將軍不覺得奇怪嗎?如果凶手是魏篁,魏篁為何要把前兩次刺殺嫁禍給應汲?又為何在認罪之時,故意表現出一切都是為了應汲的神情?”
華裳:“靠你啦,軍師。”
孟離經彎下腰,雙手抱著曲起的腿,臉頰貼在膝蓋上,他目光奇詭,“魏篁隻是一把刀,一把不安分的刀,甚至想要拖出同夥,所以,才會這麼早被上麵的人舍棄。”
華裳猛地抬高聲音,“你是說魏篁和應汲是同夥?而且,魏篁還厭惡應汲,想要讓他暴露,甚至讓他抗罪?”
孟離經奪過華裳手中的酒壇,又飲了一口。
華裳摸摸鼻子。
怪不得魏篁在認罪的時候,會說出那樣一番話,簡直就像是癡情女為渣男抗罪,原來人家那不是愛意,而是非要拉你下水的殺意啊!
“魏篁為什麼要這麼做?”
孟離經:“恨將軍,恨應如是。”
是啦,在魏篁眼中,說不定她就是壞了她哥哥仕途的淫~婦,而應汲就是那雖然合離了,還賊心不死的奸夫。
華裳:“我被刺殺的還真冤。”
孟離經嘴裡含著一口酒,含含糊糊道:“將軍以為這就是全部了嗎?”
“哎?”
孟離經抱著酒壇,醉眼朦朧,笑嗬嗬道:“將軍啊將軍,你若沒了我,可真是被人賣掉了都不知道。”
“沒有這麼誇張吧?”
孟離經探出一根手指,在華裳眼前晃了晃。
他沾著酒液的淡色薄唇輕輕吐出一個字:“不。”
華裳笑了起來,“我就說我沒有那麼蠢嘛。”
孟離經卻突然張開雙臂,將空了的酒壇“哐”的一聲砸在了地上,他大聲吼道:“應該說……若是我沒了將軍可怎麼辦?我的才華有得以施展的時機嗎?我的才能還能收到重用嗎?天下間還能再找到像將軍一樣寵愛我、信任我的主公了嗎?”
他振臂一呼,“沒有了!”
華裳頭痛地捂著額頭。
得,他的瘋勁兒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