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裳歪頭問:“你在做什麼?元帥大人?”
李嫻將水放在她的腳邊,低聲道:“做人不能忘本,我記得我一直將軍的親兵,將軍還沒有給我分配彆的崗位。”
他去抓她的腳,華裳躲開了。
“這可不行,你現在的身份不一樣了。”
李嫻抿緊唇,微微仰起臉,神情有些委屈。
“將軍。”
華裳歎了口氣,“不用了,你現在心裡麵需要放的是國家天下,不是我一個小小的冠軍侯華裳。”
李嫻低下頭,輕聲道:“將軍始終未變。”
一個聲音從窗戶外飄來——
“而你卻變了。”
李嫻猛地抬頭看去,卻見孟離經恢複自己原來的形貌,還沐浴過,他半支著腦袋,笑眯眯地盯著李嫻。
李嫻垂手站起,“我不明白軍師的意思。”
孟離經想要帥氣地從窗戶翻進來,可他太高估自己的武力值了,他踉蹌了一下,差點沒摔個狗吃屎。
好在華裳扔過去一本書,借力讓他站穩。
孟離經咳嗽了一聲,勉強將自己掉了一地的麵子揀了起來。
李嫻神色寡淡,仿佛沒有看到他丟臉的模樣。
孟離經坐到華裳身旁,探過身,在她的臉頰邊輕輕一吻。
華裳連眼神都沒有多波動一下。
李嫻垂下眼,“原來是這樣,我知道了,以前也不是沒見過。”
他依舊一副忠厚老實的模樣。
華裳搖了搖手,“你去休息吧,這幾日你也累壞了。”
李嫻喉結攢動幾下,最終還是低下頭,應了一聲“是”。
孟離經一直盯著李嫻,直至他出門離開。
華裳手指輕輕一勾,勾住他的下巴,把他的臉勾了回來。
“你對他很感興趣?”
孟離經笑眯眯:“我對他感興趣,是因為他對你感興趣。”
華裳不滿道:“彆挑釁他。”
“我觀察他多年,見他終於有了長進,怎麼可能什麼都不做?”
華裳眯起眼睛,把他的下巴往上勾,“我拿他當好兄弟,你要是對他做了什麼,就不要怪我也對你做什麼了。”
孟離經坦然地露出潔白的脖頸,笑得一臉坦然,“將軍要對我做什麼?來嘛!”
華裳手一抖,趕緊鬆開了手,還把手指在他的衣服上蹭了蹭。
“彆浪,好好說話。”
孟離經莞爾一笑,“將軍怎麼知道我找您是出去浪的?”
華裳收斂了笑容,看著他道:“你在蠱惑我出門?”
孟離經:“難道我不蠱惑,將軍就不會去看看了嗎?不,將軍絕對會去的,我比將軍自己還要了解將軍,所以,我寧願把危險放在我能把握住的地方。”
“將軍,”他扣住她的手指,“要一起出去浪嗎?”
華裳眨了眨眼睛,笑道:“要,當然要!”
兩人換了兩件便於行動的衣服,行走在邊城中。
對於這裡,華裳簡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她甚至閉著眼睛都能從小巷中走出,也知道那條小巷曾經有大周的子民與突厥的侵略者殊死搏鬥過。
這座人口稀少的小城,曾經在大周的手裡,也曾被突厥侵略過,後來被華家人重新奪回,每一個斷壁殘垣都有著自己的故事。為了這座城,為了這裡的人,華裳的父親、兩位兄長都永遠長眠至此。
華裳閉上眼,感受著從小巷中吹來的涼風,她甚至能聽到風中的嗚咽,那是長眠於此無數士兵的哀鳴。
邊城並不大,冠軍侯府又離城門極近,不一會兒,兩人便站在了距離城門樓不遠的小巷裡。
遠處城門燈火通明,無數士兵在城門下來去。
孟離經仔細看了看:“看來他們巡查的挺嚴,換崗也沒有漏洞,李嫻將這裡守護的挺好。”
華裳淡淡道:“若想要永遠安枕無憂,光是守住這座城是不夠的。”
“這樣……咱們怎麼出去?”
華裳盯著孟離經。
孟離經苦著臉道:“知道了,知道了,又是我拖了將軍您的後腿。”
華裳捏住他的鼻子,扭了扭:“你知道就好,若是我一個人自是可以輕易來去,可惜帶了你這個拖油瓶。”
孟離經抬手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好在我這個拖油瓶腦袋還挺好使。”
華裳“嗯”了一聲,望著城牆若有所思。
孟離經哪裡會不了解她的心思,“將軍該不會還想要出城一試吧?”
“我想試試這些守軍,順便看一看外麵的情況。”
孟離經露出複雜的神色,“那我也隻好舍命陪君……”
下一刻,他整個人站立不動,話也說不出來了。
他瞪圓了眼睛,努力想要說話,可是嘴裡卻隻能發出“嗬嗬”的氣音。
華裳眉眼彎彎,“抱歉了,我隻是為你照想。”
孟離經眼睛都要瞪紅了,他決心把“為你照想”這句話列為平生最不想聽到的一句話。
華裳卻不怕他生氣,她拍了拍他的肩膀,慢慢後退,隨後,幾個輾轉騰挪就融進夜色中不見了蹤影。
孟離經孤零零地立在小巷裡,聽著嗚咽的風聲,他的心就像是曠野上一隻孤零零的薩日朗花,被四麵狂風吹得搖搖晃晃,苦不堪言。
孟離經在心裡默默算著時辰,一個時辰就像是過了一千年。
好在兩個時辰後,一臉汗水的華裳便重新站在了他的麵前,神色不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