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騎馬涉水前行, 華裳觀察一下,自然而然地在馬背上盤起腿,李嵐慢了一步, 褲子和靴子都被打濕了。
他嘀咕了一句,也學著她的樣子縮起了腿, 可他盤起腿後掌握不了平衡, 搖搖晃晃就要倒,他連忙伸出手,抓住她的衣服。
華裳回頭看了一眼, 笑道:“抓穩了。”
李嵐彆開頭,低聲問:“你怎麼這麼熟練?”
那是因為她常常縱馬在這一片玩耍,這片草原她熟悉的像自家的後花園。
華裳現在還沒有暴露的打算,便當作沒有聽到, 抬手拍了拍鳳凰的脖頸。
鳳凰噴了個響鼻, 加快腳步, 不一會兒,這條河的河水便沒到它的身體。
李嵐忍不住想:好在騎得是這匹馬,若是他那匹稍微矮一些的,且不論那匹棗紅小馬會不會怕水,就算是它能下水,也很有可能被水淹沒太多而走不動。
正思索間, 鳳凰已經衝上了河對岸。
它踏在幽綠的草地上, 使勁兒甩了甩頭。
李嵐沒有防備, 被甩了一身的水。
他定睛一看, 卻發現容拂曉那小子不知道何時已經溜到了地麵上,正在察看四周。
他苦笑道:“容兄弟,你怎麼也不提醒我一聲?”
華裳愣了一下,隨即不好意思道:“抱歉抱歉,我忘了。”
李嵐搖了搖手,臉頰上的水珠還在往下滑,他感慨:“你真的是太熟練了,是不是以前曾經來過草原?”
華裳“哈哈”笑了兩聲。
她沒有解釋,他卻自動自發地替她補充:“你娘子既然與冠軍侯有親屬關係,很有可能也來過這裡,你也跟著來過,對吧?”
李嵐擼起袖子抹了一把臉,“你家娘子定然也是個奇女子。”
華裳繼續打哈哈,“咱們快走吧,日頭很是毒辣,曬得人不舒服。”
李嵐應了一聲。
兩人繼續上馬前行。
日頭越升越高,天氣也越來越熱。
華裳突然開口道:“到了。”
李嵐向周圍望了一眼,“這裡便是二十裡的距離?”
“嗯,咱們在周邊看看好了。”
華裳說罷就將韁繩遞到李嵐的手裡,自己則“跐溜”一下,滑下了馬背,動作熟練極了。
李嵐駕著馬,在周圍溜達了一圈,卻什麼都沒發現。
李嵐回來:“這裡什麼都沒有,咱們是繼續前行還是直接回去通報?”
華裳正蹲在地上,似是察看什麼,沒有回話。
李嵐好奇地走過去,卻見她正觀察著一株葉子比較寬大的草。
“你在看什麼?”
華裳指了指葉子。
李嵐隻看到那葉子亂七八糟地糾結在一處,沒看出什麼不同的地方。
“亂草而已……”李嵐想起了一路上她的神奇之處,話語不由的頓了頓。
他在她身旁蹲下,“莫非這草有什麼不同之處嗎?”
華裳笑了一聲,“你看出什麼來了。”
李嵐撓了撓臉頰,眼睛睜得溜圓,不好意思道:“什、什麼都沒發現。”
華裳伸出兩指,將葉片慢慢捋平整,指點他,“現在看呢?”
李嵐又仔細看了看,蹙眉,“葉子不整齊,上麵似乎有牙齒的咬痕。”
華裳誇獎道:“沒錯,是馬的咬痕,這說明這片地有人來過。”
李嵐問:“會不會是你那匹馬乾的?”
他說著便將視線投向鳳凰,鳳凰似乎很是惱火,猛地一掀蹄子,差點把李嵐蹬到。
李嵐往旁邊一躲,正好撞進華裳的懷裡。
他睜大眼睛,臉頰激動地泛紅,“你這匹馬真聰明!”
華裳笑眯眯道:“那當然,鳳……啊……它一向很優秀。”
鳳凰得意地抖了抖耳朵。
李嵐笑道:“都說馬像主人,莫非容兄弟也是這種聽了誇獎話就驕傲的性子。”
“馬像主人?”華裳若有所思。
那鳳凰的性子該像王問之,還是像聖人呢?
“……難道騎馬到這兒的人會是突厥人?”李嵐沉下眼,若事實真是如此,那可就難辦了,畢竟渡了河沒走多遠就是邊城了。
華裳一言不發起身,在周圍走了走,似乎又發現了什麼。
李嵐靠近,發現一攤爛泥一樣的東西,“你又發現了什麼?”
華裳淡淡道:“馬糞。”
李嵐嘴角抽了一下。
華裳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該不會現在還保留著世家子弟的做派吧?我以為你來先鋒營已經有了覺悟,要走一條與其他世家子弟不一樣的路。”
李嵐立刻道:“我當然跟他們不一樣,我、我隻是不明白你看馬糞做什麼?”
華裳笑著將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今兒個我再教你一事。”
“你覺得馬糞又臟又臭,但在戰場上,馬糞能告訴我們不少東西。”
李嵐:“告訴什麼?馬吃了什麼嗎?”
華裳眸光瀲灩,微微一笑,“當然,你再好好想想,知道馬吃了什麼又能判斷出什麼?”
李嵐也不是個蠢笨人,被華裳這麼一指點,他當即發散道:“我的馬吃的與突厥的馬不同?”
華裳笑了,“你挺聰明的。”
李嵐笑了起來,貓眼微眯,既青澀又可愛。
“我們的戰馬吃的多是豆餅、草料,而突厥人有放牧的習俗,所以他們的戰馬在這個季節吃的都是草原上的草。”
“我看剛剛那個馬糞應該是突厥的戰馬留下的,而且依照乾濕程度來看,那名突厥人離開應是不久之前。”
李嵐屏息一瞬,慚愧道:“我果然知道的太少了。”方才甚至還嫌棄她察看馬糞。
“慢慢來,人也不能一口吃一個胖子。”
他抬起頭,漂亮的貓眼在天光下蕩開水色。
她諄諄善誘的模樣很是熟悉,就像……就像……
李嵐忍不住問:“真的是你娘子跟冠軍侯有關係,而不是你有關係嗎?”
華裳:“現在可不是問這個的時候。”
李嵐立刻站直身體,垂下腦袋,“抱歉。”
華裳笑了笑。
她重新找了個地方蹲下身,將耳朵貼向地麵。
李嵐想要問她這又是在作什麼,卻見她擺了擺手,又將手指抵到唇上,做了一個“噓”的口型。
李嵐僵在原地,甚至動都不敢動一下,就怕會打擾到她。
華裳聽了一會兒,立刻站起身,拍了拍沾了泥土的褲子。
“怎麼樣?”
華裳低聲道:“聽地麵的聲音會更清楚、更快得知敵人的動向,我剛剛並沒有聽到什麼,周圍應該沒有敵人,咱們再前進一段距離看看。”
李嵐自然點頭應是。
華裳摸了摸鳳凰的鬃毛,笑眯眯道:“馬兒本來就是應該屬於草原的,這裡才是你施展拳腳的地方,你可喜歡?”
鳳凰圓用溜溜水汪汪的眼睛盯著她,伸出舌頭,輕輕舔了舔她的手背。
華裳笑著用臉頰蹭了蹭它的皮毛,“好馬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