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嵐:“那我們搶了馬之後一起回去?”
華裳:“不,你聽不懂突厥語,我剛剛聽到他們說要將我活捉回去,所以,我給你打掩護是最好的。”
“不行,不成!你不能留下來!”李嵐聲音帶泣,“太危險了,那樣對你來說實在太危險了!”
“不會有事的,這種虎口脫險的事情我都不知道經曆多少回了。”
華裳聲音一如既往的平和,甚至語氣中還帶著絲興奮。
李嵐的腦袋要炸了,他的心劇烈地顫抖,眼前是一片暈眩所帶來的破碎光影,他整個人都要控製不住掉下馬了。
“不行!”他拚命吼著。
“阿嵐,聽我的,你知道我是誰,華裳可是大周的戰神。”
李嵐扭過頭,瞪大了他的貓眼,眼角發紅,怒氣衝衝道:“不知道,不知道,我現在什麼都不知道。”
華裳板著臉,冷冷看著他,“這裡是戰場。”
他梗著脖子,執拗地與她對視,“可你不是將軍,下達的也不是軍令了,我不必要聽你的。”
“所以,你要不聽你師父我的話?”
她神色冷峻,氣勢驚人,眼中更是冷冰冰的沒有一絲溫度。
他隻是一個少年人,雖然稍稍成熟,但遠沒有達到能承受這一切的準備,之前一直強自抑製著,在她對他無情之後,他徹底崩潰了。
他哭著喊:“你用這個來壓我?在我關心你,害怕你受傷,擔心你會死亡的時候,你居然用這個來壓我!”
華裳嘖了一下舌頭,大拇指狠狠地在他眼角按了按。
“哭什麼!都到什麼時候了,你還哭!”
她放緩了語氣道:“我是華裳,我還從來沒有輸過,這次……最多就受一點傷而已,你放心,我不會死的。”
她明明是在開導他,他的神情卻更加憤怒了,那雙貓眼水汪汪地包著一團燃燒的怒火。
“什麼不會死!你以為彆人都叫戰神,你就真的是神了嗎?或許你在彆人眼中是刀槍不入,如同鬼怪天神一樣的戰神,但在我的眼裡,你隻是一個合離了無數次,照樣會哭會笑會流血會傷心,也會死亡的華裳啊!”
華裳神情怔然,她認真地打量著他,仿佛第一次見到這個人。
李嵐抽了抽鼻子,抬起手臂蹭了一下眼角的淚水,又轉過頭,一言不發地駕著馬。
他用冷淡的語氣道:“若實在要舍下一個人,那就由我來拖住他們,大周可以沒有李嵐,但是不能沒有華裳。”
他語氣之所以冷淡,是因為他幾乎用儘身體所有的力氣來控製自己悲傷的心情。
明明他已經如此認真,背後卻傳來了一聲輕笑。
“傻阿嵐,你怎麼就不清楚呢?若是你留下來會是十死無生,而我留下來則會有大片的生機。我知道這片草原的情況,也了解突厥語,更知曉這些突厥人的習俗,甚至還有可能找到他們的部落。我留下來的目的不是要去送死,而是打算甩開追兵後,在附近找個部落融入其中,好好探聽一下消息。”
“哎?”他眼角還掛著淚,懵懵懂懂地看向她。
華裳將他的頭重新扭回去,“回過去看路!我有殺手鐧在身,不會出問題的。”
“可是……可是……”
他小聲道:“你畢竟是女子,若是被他們捉住,被他們……嘶!”
她用刀柄狠狠敲了他腦袋一下,冷聲道:“你覺得我是平常的女子嗎?你雖然是個男子,但你覺得你被捉住了就不會發生一些不好的事情嗎?”
她用力按住他的肩膀,“就按照我說的去做。”
她想了想,又補充道:“我已經跟李嫻、孟離經他們商量好了,甚至王太師也知道。你回去把情況告訴他們,還有,剛剛那座山穀後估計會有突厥人的軍隊,如果可以……去試探一下。我若是再得到消息,也會想辦法通知給你們的。”
“將軍沒有騙我?你真的能夠安全返回?”
華裳不耐道:“你一個大男人,哪裡來的這麼多廢話!”
李嵐被她訓得像是小媳婦兒似的,他低下頭。
“你快點,他們可馬上就要趕上來了。”
李嵐第一次遭遇這種情形,以往在家中學的知識和武藝竟然完全沒有用到的地方,他現在滿腦袋都是漿糊,聽她抬出元帥李嫻、軍師孟離經和監軍王問之三人,便稍稍放下心。
他按照她吩咐的,緩緩鬆開韁繩,讓鳳凰不著痕跡地慢下來。
華裳將長弓背在身上,又背好箭囊,手裡提著一把長刀,謹慎地注意著追擊者。
剛剛他分心與她對話的時候,敵人就已經追上了一些,因為想要活捉華裳,便沒有拉弓射箭,現在見他們二人的馬更慢了,這些突厥士兵便“嗷嗷”叫著,加快了追擊。
領先的突厥士兵馬上就要超過鳳凰的馬屁股,他抽出了彎刀,死死盯著鳳凰矯健的身軀,似乎想要直接給鳳凰來一刀,又有些可惜這匹好馬。
就在那位突厥士兵快要追上的一刹,華裳突然騰身而起,身子輕輕一旋,刀刃反射的寒光正好打到突厥士兵的眼睛上。
突厥士兵下意識閉了一下眼睛,隻覺得自己翻滾幾周,輕輕地落在地上。
奇怪了,怎麼會這麼輕呢?
他睜開眼,視線卻非常低矮,他努力抬頭看去,卻看到一個十分熟悉的無頭屍體被那名大周斥候一腳踹下馬背。
大周斥候回頭看了他一眼,手中妖刀輕輕一甩,一朵碩大的血花濺在草葉上,又被馬蹄踐踏而過。
地上的人頭這時才明白,自己原來已經死了啊。
華裳奪得了一匹馬,卻聽到背後的突厥士兵嘰裡咕嚕叫喚的更響了。
“阿嵐,走!”她迎著風衝著李嵐喊,身後長長的馬尾招搖出一道驚鴻影。
李嵐抿緊唇,啞聲應了一下。
緊接著,他調轉馬頭,衝著邊城的方向了衝過去。
他低著頭,將身子拚命前傾,他似乎能聽到耳旁掠過的箭矢聲,還感覺自己的耳朵一陣陣濕熱,似乎有什麼流了下來,可他仍舊將腦袋死死地埋進鳳凰的鬃毛裡,沒回頭看一眼。
他不能浪費她為他造就的機會!
他背後的方向,華裳轉過馬,一手握韁繩,一手執長刀,橫刀立馬,阻攔著追來的突厥士兵。
天光將她的影子拉長。
她麵對幾倍於自己的人馬,神色依舊無驚無懼,所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