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到下一個鎮子的時候,三人就開始準備進行第二階段的計策。
三人重新喬裝,另安排三人扮作新郎和新娘,兩隊人馬剛好從一條岔路分開,各自前行。
華裳跟著兩人行動,“你們這些動腦子的太可怕了。”
季無豔:“如果是皇帝的話,自有下麵的人動腦子,自己本身並無計謀也無妨。”
華裳哭笑不得,“您還沒有死心嗎?”
“我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想法,並不想放棄,你不如再考慮一下?”
“我拒絕。”
王問之看著眼前的這一幕不知道該說什麼。
現任皇帝瘋狂推銷自己的皇位給自己的將軍,將軍卻敬謝不敏,這要是讓古往今來那些爭奪皇位的人看到這幕,豈不是活的能氣死,死的能氣活?
這麼大的誘惑,真虧華裳能夠一而再,再而三拒絕。
王問之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心口。
季無豔瞥了一眼他的動作,口中提起新的計策,“那隊迎親隊伍終究太過招搖了,等宋玉清反應過來,便是要集中人手對付我們的時候了,所以,我們現在改道,從另一條路前往長安,雖然有些繞遠,倒是比較安全。”
王問之往前方看去,隻見前方霧氣重重。
“這條路經過哪裡?”
季無豔的視線掠過兩人,“一個很有名的鎮子,留君鎮。”
王問之和華裳同時扭頭看向他。
“想來你們也聽說過這座以喪葬停屍而聞名的鎮子了。”
王問之含笑:“臣聽的故事更為詭異。”
“這裡……就是一切秘密真相大白的地方嗎?”
季無豔:“秘密……”
他微笑,“你說的不錯,這裡就是將一切秘密真相大白的地方。”
“我會毫無保留,全都告訴你。”
華裳微微垂眸,唇角動了動,沒有說話。
三人騎著三匹馬,往著迷霧深處一頭紮了進去。
“這裡還真是夠詭異的,確定沒有走錯路嗎?”華裳四處望了望,“周圍也沒見到什麼人影。”
季無豔搖頭,“應該就是這條路。”
三人又悶頭走了一會兒,等到影影乎乎看到前方鎮子的時候,天空又下起了小雨。
“這地方真詭異。”華裳再三提醒,“兩位小心。”
季無豔笑道:“那阿裳就離我近一些,好保護我。”
王問之歎氣,“哎呀,臣就這麼被陛下拋棄了啊。”
季無豔目光深邃掃了他一眼,“怎麼會?王太師的作用無人能替,朕都能暗地裡救活應如是,保你一命也是無礙。”
“什麼!”華裳驚呼出聲,“是陛下救了……”
季無豔目視前方小鎮,任由小雨拍打在自己蒼白的臉上,“應如何就在這座小鎮等著我們。”
王問之拱手:“陛下聖明。”
季無豔:“我可不愛聽這些歌功頌德的話,除非……”
他笑盈盈地盯著華裳。
華裳摸了摸臉頰,“應如是真的在此?”
“是。”
華裳急切地想要去看看這個死在她懷中,卻又死而複生的人。
季無豔卻在此時又開口了,“不僅有他。”
“哎?”
他抿起唇角,“你去看看吧,應該都是你感興趣的人。”
“我感興趣的?”
華裳揚鞭催馬,一馬當先衝著留君鎮奔去。
馬蹄濺起積水,繚亂水波。
銀白的水花砸在身上,濺起一絲絲白煙。
華裳從寫著“留君鎮”的一個大石頭旁經過,上了一座石橋。
石橋的另一頭卻有一個披麻戴孝的老爺爺蹲在那裡燒紙,火剛燒起來,就被雨打滅,燒成墨色的紙錢與未燒完的紙錢混雜在一起,順著水流往橋下的河流裡流去。
華裳還是第一次見到在雨地裡燒紙錢的。
她出聲提醒:“老人家,您找個乾燥的地方燒吧,這裡太濕了,燒不起來的。”
老爺爺默不作聲,從懷裡掏出一遝乾燥的紙錢,準備繼續燒。
“老人家,你這樣即便點燃也還是會熄滅的,您就聽我一句勸,找個乾爽的地方燒吧。”
老爺爺被她勸的不耐煩,“你懂什麼,天下何處不濕?況且我這些紙錢又不是燒給死人的。”
不是燒給死人的紙錢?
雨水順著她的後脖頸不斷往衣服下麵流淌,她的背脊一陣冰涼。
切,怕什麼,她殺過那麼多人,難道還會相信鬼神之說嗎?
華裳笑了一下,好奇追問:“您不是燒給死人,那是燒給誰?難不成是活人?”
老爺爺咳嗽了一聲,“你說對了,就是活人。”
“哎?”華裳笑容加大,“您就彆開玩笑了。”
“玩笑。”
“小丫頭,我這裡的紙錢是燒給不該存在在這個世上的活人的。”
“還有這樣的人嗎?”
老爺爺站了起來,淡淡道:“那你就看看吧。”
他的袖子猛地一揮,一陣風雨把紙錢和煙灰吹向華裳的方向。
有鬼!
華裳直接抽刀,一刀劈下,刀氣散開了風雨與紙灰。
眼前卻空無一人。
“咦?人呢?”
華裳四處張望,這裡除了一人一馬在橋上,再也沒有什麼了。
“不好,陛下和王問之呢?”
華裳急忙調轉馬頭,想要衝出去。
“阿裳,你欲往何處?”
華裳回眸一看,隻見一個僧人正手執白傘站在風雨上。
她眨了一下眼睛。
“你……你,你是……”
傘麵向後傾斜,露出僧人的麵龐。
那人頂著一個光頭,卻生的極為俊秀。
華裳的唇沾著雨水,微微動了兩下,雨水滴落。
“應……應如是!”
應如是伸手挽著佛珠的手豎在身前,微微行禮,“阿彌陀佛,女檀越,貧僧法號慧斷,取自揮慧劍,斷情絲之意。”
他含著一抹慈悲笑意,慢吞吞道:“生死一場大夢,貧僧已經看破。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所以,他成了真正的應如是,成了真正的慧斷。
風還在刮,雨還在下。
有些冷了。
華裳從馬背上滑下,拍了拍焦躁不安的梧桐,一步步朝應如是走去。
她擰眉:“裝什麼神,弄什麼鬼,你不知道我一向不信這些的嗎?”
她來到他的身前,舉起妖刀架在他的脖頸上。
應如是依舊笑得溫和慈悲,仿佛並未將眼下的性命之危放在心上。
“剛快把與我同行的人放出來,否則,我能殺你一次,自然就能殺你第二次。”
她的刀可斬妖邪,她的人不畏鬼神。
空氣一瞬間凝滯,耳邊隻能聽到雨水敲擊青石板地麵的聲響。
應如是一手握著紙傘,一手捏著佛珠,笑容如霧似煙。
“阿彌陀佛,女檀越誤會了貧僧了,這裡是個奇妙的地方,該是女檀越的同行者一不小心走錯了路,與貧僧無關。”
“況且,第一次也不是你殺的我,”他明麗的眼眸目不轉睛地盯著她,“我不信你能殺我。”
說著,他突然將脖頸衝著她刀鋒湊去。
華裳連忙移開刀,怒斥:“瘋子!”
他骨子裡還是一樣的瘋狂。
應如是笑了,卻像是在哭,“你以為我是為誰而瘋呢?”
少年不識愛,一見便心動。
他輕輕呼出一口氣,氣息出唇時變為了白霧,“請,我帶你參觀一下鎮子,順便找一下陛下。我不會有意害陛下的,因為陛下的命已經與我的命連為一體了。”
“什麼意思?”華裳滿頭霧水。
他將手中的傘移到她的頭頂,“意思就是說,我,或者說,不止我,都是陛下的秘密。”
“陛下二十五歲之前不得出宮,是因為,這個世界不僅有一個陛下。”
華裳一瞬間瞪圓了眼睛。
“哈?等會兒,你等會兒,我沒太聽懂……什麼叫不僅有一個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