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經退的無可再退,後腳跟已經懸在懸崖邊上。
華裳想了一會兒,緩緩道:“現在他是陛下,我聽陛下的;若以後你是陛下,我還是聽陛下的。”
季無衣目露驚喜,她展顏一笑,酒窩淺淺,容顏嬌俏。
“好,”她緊緊握住華裳的手不肯鬆開,“好,你不會失望的,我不會令你對我失望的。”
然而,我無論如何會護著季無豔。
華裳並沒有將後麵的話說出口。
轎子要進宮門的時候,突然停了一下。
季無衣冷聲問:“發生了什麼?”
“殿下,有人攔……”
“拜見公主殿下。”宋玉清沙啞的聲音穿過層層雨聲。
“他?他來做什麼?”
季無衣冷淡問:“尚書令在此攔駕,意欲何為?”
宋玉清的聲音近了些,“殿下,冠軍侯是不是在轎內?”
華裳的耳朵豎了起來,手卻被季無衣抓的生疼。
季無衣聲音輕柔:“尚書令如何會知道此事?是誰對尚書令說的?”
她的語氣雖然溫柔,卻又一種說不出的陰鬱味道。
“殿下,臣……臣有一事要對冠軍侯說。”
季無衣:“宋玉清,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宋玉清沉默片刻。
轎子身上響起了“咚咚”聲響。
宋玉清:“小芙蓉,你在吧?我知道你在的,你彆怕,殿下不會對你不利。”
華裳咬著牙:“滾!要你來假好心!”
宋玉清:“我不會害你,那藥不是我下的,就連我自己也中招了。”
華裳閉上眼,顯然沒有信他的話。
季無衣神情複雜,她對著轎子外道:“尚書令,你覺得一個人撒謊的次數太多,他說的話還能被信任嗎?”
宋玉清的聲音更加沙啞,“信不信任我不在乎了,我隻想把這件事說出來。”
“你已經說出來了。”
季無衣揚聲:“來人啊,你們都是死人嗎?還不把宋玉清拉下去!”
外麵響起士兵沉重的腳步聲,還有一道拖拉的聲響,似乎是宋玉清就這麼被人活生生拖走了。
轎子繼續前行。
季無衣拂開華裳臉上的青絲。
“真奇怪,宋玉清不該是這樣的人。”
“果然還是阿裳姐你的緣故吧?隻要與你接觸過的人,或多或少都會有所改變。”
華裳露出一個似嘲諷似慵懶的笑,“公主殿下還真是高看我了。”
季無衣目光閃爍:“你信宋玉清說的話嗎?”
華裳看向窗戶。
不用她開口,季無衣就了解她心意一般,拉開窗簾,扶起她。
她們二人看到一個清瘦的身影站在乳白色的大雨中,他身上青色被這場雨淋得一點點褪散,暈在雨霧中。
兩人沉默地看著這點青色人影最終被雨霧衝垮,看不清楚。
季無衣扶著無力的華裳,帶她回到椒圖宮。
季無衣輕聲道:“這裡是女帝為我所建,我之前從未見過這棟宮殿,我出生之後就跟隨女帝雲遊四海,後來又四處拜師學習,此次還是我第一次回宮,我也不知道這裡你會不會喜歡。”
她垂下眼睫,露出少女羞澀的笑容。
一跨進門開,華裳便聞到一股淡爽清新的香氣,屋內的布置典雅精致,倒是不像個女孩子住的地方。
季無衣把她扶到內室,讓華裳躺在自己的床榻上。
禦醫急急前來診治,把完脈後,鬆了口氣。
“殿下,冠軍侯無事,隻不過前傷未好,近日奔波勞累,又兼重了令人筋骨發軟的藥,這才有這樣的症狀,隻要讓冠軍侯多睡一會兒,便無大礙了。”
季無衣緊繃的臉這才緩了下來,她低聲道:“有勞禦醫了,你先退下吧。”
禦醫行了個禮,顫顫巍巍地退下了。
季無衣站起身,在她床榻前走來走去,“你怎麼如此不知愛惜自己,難道是季無豔逼你的?那個廢物……”
她罵人的模樣像極了關九,這也難怪,關九原本就是她自己。
華裳淡淡道:“我無妨,休息休息就好了。”
季無衣還想說什麼。
華裳卻閉上眼睛,“我倦了。”
季無衣連忙道:“好好好,你先睡著,我不打擾你,季無豔那個廢……”
華裳重重咳嗽了一聲。
季無衣這才吞下將要出口的話,悶聲道:“你還護著他,罷了。”
“我自會與他好好溝通,你也無需擔憂,說起來,這是我們兩個人的事,真不該把你們一起卷進去。”
華裳低聲問:“是兩個人的事情?”
季無衣頓了頓,毫無隱瞞道:“你說的對,時至今日,已經不是兩個人的事了,我替代他……這是必然的選擇,我們不可讓世家的勢力卷土重來。”
季無衣離開後,華裳從被子裡伸出手,慢慢攤開,掌心是一個浸滿汗水的紙團,這是剛剛來給她看病的老禦醫偷偷塞給她的。
華裳盯著門口的屏風和窗戶看了一會兒,察覺無人,才飛快打開紙團。
“鳳凰已來,勿憂。”
華裳揉捏著那個紙團,直到雨水和汗水將這個紙團化開。
季無衣的宮殿卻叫椒圖宮,椒圖是龍的第六子,季無豔的小名卻叫鳳凰兒,女帝的心思早在這時便已昭然若揭了吧?
季無豔不知道嗎?
他若是知道,又會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