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袖子……”華裳聲音遲疑。
袖子?
宋玉清忍不住低頭看了一眼,他純白的袖擺上沾著猩紅的血跡。
他記起來了,方才他不小心捏住了袖口,忘了掌心還有咳上的血。
她這麼在意嗎?
宋玉清的眼中忍不住升起一陣期待,他緩緩轉過身。
華裳的目光凝在他的袖擺上,鮮紅的血跡像是開在雪地裡的梅花。
她的視線慢慢上升,看到了他手指上沾染地星星點點血漬。
華裳:“你的身體是怎麼回事兒?”
宋玉清忍不住笑了一下,眉眼隔水開出桃花,“你是在關心我嗎?”
華裳:“告訴我,你的身體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宋玉清含笑,神情恢複了以往的清俊顯貴。
他朝她的方向邁了一步。
華裳想了想,小心翼翼問:“你的身上……最近有沒有感到有些不像你?”
宋玉清十分敏感,他猛地停住了腳,皺眉,“你在透過我看誰?”
他眉心一跳,“我讓你想起了誰?那個你口中像我現在吐血的男人?”
他稍稍一向,臉色立刻沉了下來,“你在說陛下?你是在透過我……關心他?哈!”
他撫著胸口,猛然退後一步,那張俊美的臉極近扭曲,他額角繃出青筋,青筋隱隱跳動。
他羞惱。
“哈,宋某何德何能……竟然讓你覺得我與陛下相似?”
“哈哈——可笑!可惱!”
宋玉清臉色因為氣憤而漲紅,麵上顏色卻更豔了。
他慢慢後撤,聲音沙啞而冷漠:“算了,把我當成卑鄙小人吧,在你心裡當個齷蹉的小人,被你記恨一輩子,也總比你把我認為是他人好。”
宋玉清“咚”的一下撞在了屏風上。
他愣了一下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因為憤怒而忘記察看行進的路線。
華裳沒有反駁,沒有說話,隻是看著他……身上的血。
他能看出,她的臉色絕非是在關心他,估計是在關心同樣吐血的那個人吧?
哈!真是可笑啊!可惜他……他……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果然身份地位決定一切嗎?!
宋玉清捂著臉大笑起來,他掌心的鮮血蹭到了臉頰一側,讓他的臉顯出一股淩厲陰豔。
他咳嗽了一聲,再抬起頭,臉上隻剩下虛假的笑。
他蒼白的唇動了動,“冠軍侯,即便公主殿下與陛下達成了協定,陛下也必然會失去如今的權勢,我想這點你是清楚的。”
華裳抱著胳膊,“你想說什麼?”
宋玉清清清淡淡地笑,“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這個道理你也不會不懂吧?”
華裳挑眉,狀似不滿。
宋玉清欠了欠身,“若是沒有了權勢地位,你認為華家還會是如今的華家嗎?”
“你的私軍你能養得起?被人參上一本誰人保你?你這樣戰功卓越的將軍簡直功高震主啊,況且你平日裡也得罪了不少文臣,你覺得他們還會容你嗎?”
“你該不會想著要靠失去帝王之位的季無豔吧?他那時候自身難保,他還會保你嗎?”
華裳猛地翻身躍起,一掌拍向宋玉清。
他仰著頭,不曾躲避,似乎就這想要死在她的掌下。
掌心快要接近他臉。
她盯著他臉上的血跡,猛地偏開方向。
“嘭”的一聲,被拍斷的屏風倒塌在地。
華裳胸膛起伏。
宋玉清一動不動。
兩人站在同一條線上,朝著不同的方向。
宋玉清啞聲道:“冠軍侯……好掌法?為什麼不一掌拍死我呢?”
華裳凶狠回頭,“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故意激怒我?”
宋玉清微微一笑,神情溫柔,“你總算又一次理解對了我的心意,然而,是最後一次……這是你最後一次殺我的機會,你會後悔的。”
華裳負手而立,“我華裳做事,從不後悔。”
“啪啪——”
宋玉清撫掌,“好,說得好,難怪公主殿下如此欣賞你。”
“說來說去,你是為公主殿下當說客的?”
“不,我是來……”他湊近華裳,臉逼近她的臉。
他微微一笑,臉色白的厲害,眼中如同飄著浮冰的春水,溫柔又陰狠,“我是來警告你的,千萬不要答應公主殿下的條件,跟我爭奪公主殿下跟前第一寵臣之位,否則……”
華裳朝他揚起下巴,笑了,那雙明媚的眼睛陽光燦爛,“否則怎麼了?你說啊!”
“否則,我會狠狠地掰斷你的四肢,把你囚禁在地牢裡,從此以後讓你除了我再也看不到任何一個人,讓你再也無法展翅高飛!”他笑得越是溫柔,眼底的陰沉偏執便越是沸騰。
華裳毫不客氣道:“來,儘管來,我等著你對我不客氣,我華裳從小到大還真沒有怕過誰!”
她伸出手,慢慢纏住他的青絲,笑眯眯道:“我倒是看看是你弄斷我的四肢,還是我……”
她上上下下瞟了他一眼,“讓你做不成男人,伺候不成公主殿下!”
宋玉清猛地瞪大眼睛,他眼底複雜難辨,狠厲與溫柔交織,傷痛與恨意共舞。
“好,好個戰神華裳,果然腦子都用在了戰場上,彆人說什麼就信什麼,我伺候公主?我……我……”
他狠狠一甩衣袖,拉長了臉,轉身就走,絲毫不管自己的青絲還在她的手中。
這麼一用力,那縷青絲被活生生拽了下來。
“冠軍侯華裳!”
華裳猛地抬起頭。
宋玉清站在門口,散亂的發絲被風舞的狂亂,他抬起手,用沾著血跡的手指指著她,厲聲道:“殺人,誅心,不過如此!我宋玉清今日記住了!”
話音一落,他毫不猶豫地衝進了大雨中。
華裳盯著他消失在白色雨霧中的背影,緩緩垂下眸。
“我過分了。”她自省。
剛才話趕話,她一時怒氣上頭,說的話過分了。
她是個將領,不論在什麼情況下都不該失去理性的。
華裳決定將今天的事好好記下,以後多提醒自己幾遍。
椒圖宮的宮女太監都已經被警告過了,低眉順眼地將破損的物什換過,又給她抬了一扇新的屏風。
華裳望著金框銀絲的屏風抽了一下嘴角。
季無衣是以為她沒事兒拍屏風玩兒嗎?
椒圖宮內空無一人。
她正欣賞著這扇屏風,耳朵動了動,聽到一個熟悉的腳步聲。
腳步聲主人轉過屏風,默默環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