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問之心道,這隻老狐狸不知道又要鬨出什麼幺蛾子。
王問之溫聲道:“宋師,你身居高位,這麼多人看著呢,還是不要鬨得不好收場。”
“來,我扶著你到後麵休息一下。”
宋玉清啞聲道:“此時何必休息,死後自會長眠,我也曾教導過華裳,又與她……請讓我再與她多相處一段時間吧。”
王問之:“這……”
宋玉清像是一朵被風雨折磨過的殘花,他捂著哭腫的眼睛狀似無意道:“太師在擔心什麼?我能對她做什麼?她都已經這麼去了……”
楚江仙冷淡道:“好,再給你看最後一眼,還希望宋師在看過後,早些認清現實,不要做再在這裡撒潑。”
王問之看著他。
楚江仙微不可察頷首。
既然如此……
王問之俯下身,壓低聲音道:“宋玉清,彆以為自己就是勝利者。”
王問之一貫溫潤的眸子裡黑沉一片,“不要讓我抓到你的把柄,小心我會讓你付出代價。”
眼前這個陰狠偏執的男人還是那位號稱蘭芝玉樹的王問之嗎?
可見人都是有兩麵的。他王問之又有什麼了不起,不也不過是個凡人,該傷心的時候照樣會傷心。
是啊。
宋玉清捂著胸口,睫毛下垂遮住自己的眼神。
他宋玉清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明明說好了要把她囚禁在手裡的,結果,她就算是死亡也要逃離他的掌握。
哈,哈哈……可笑,真是可笑!
他宋玉清就這麼不好嗎?
如今宋玉清對於華裳的死亡還有幾分懷疑,但是一臉見到王問之和楚江仙二人的轉變,他心中的懷疑已經隻剩下一分了。
即便是一分,他也沒有辦法就這麼相信華裳的死亡。
所以計劃中的試探還要繼續。
宋玉清再次站到棺材旁,彎腰朝裡麵看去。
無論多少次看,華裳依舊像是一把寒光凜凜的寶刀,隻是,如今這把寶刀收歸鞘中,很有可能再也無法出鞘了。
沒有辦法再看到她明亮如朝陽的眼眸,也沒有辦法看到她慵懶的笑容,還有她讓人頭皮發麻的刀法。
故人依舊在,華裳何時歸?
宋玉清的心臟一陣緊縮。
他突然被一股巨大的恐懼所包裹。
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如果華裳真的不在了會怎麼樣?
當然,季無豔會遭受重大打擊,季無衣更容易上位,他便是季無衣的心腹,將來的前途不可限量。
然後呢?
然後,再某個雨夜,他會再次想起她,看到芙蓉花也會想起她,想到他此生再也不會有那樣輕狂的時候——身為師長,卻輕佻地與自己的女學生逗趣兒,想到他再也不會對一個女人這樣上心了,想到……他再也沒有機會繼續說“小芙蓉”了。
也不會再有那樣一個少女,站在午後陽光下,亭亭玉立,指著他嘲笑他為“老臘肉”。
豆蔻十三餘,亭亭初立,鬢邊斜插含露小芙蓉。
他的小芙蓉,他的女學生。
宋玉清一點一點伏低身子,唇迅速貼上她的唇。
可能是錯覺,他居然覺得她的唇還有一絲暖意。
下一刻,他的臉頰就被人狠狠揍了一拳。
宋玉清手掌一滑,直接摔在了地上。
王問之擼了擼袖子,指著宋玉清怒火中燒,“宋玉清!”
楚江仙站在一旁沒有阻攔王問之,甚至還一副躍躍欲試,想要上去踢一腳的樣子。
還真當他是好欺負的嗎?
宋玉清輕笑一聲,眼睛發紅,唇發紅,連鼻子也發紅,他臉上的紅就像是用朱砂精心塗抹過桃花,漂亮生動又灼豔。
他捂著臉,抬頭盯著王問之,“楚大人,王太師毆打朝廷命官,這賬要如何算啊?”
楚江仙的雙眸中似乎漂浮著浮冰,他冷笑一聲:“本官什麼也沒看見。”
原本還看熱鬨的眾人發現事情鬨大了,可又不敢上去勸,隻恨自己乾嘛非要去看熱鬨啊,這幾個老男人為了一個死了的女人打來打去,一不小心殃及他們了可怎麼辦啊?
宋玉清大笑:“好,好一個沒看見,可是本官臉上的傷呢?該不會楚大人還說沒有看見吧?”
“哦。”楚江仙板著一張“絕對不會徇私”的臉道:“下官隻看見宋大人你不小心摔了一跤,至於這傷,應該是你自己摔的吧?”
“方才太過會亂,下官還未看清,要不,你們二人再表演一邊,好讓下官仔細分辨分辨?”
王問之和宋玉清同時看向楚江仙。
真沒想到你這個濃眉大眼兒的楚江仙也開始蔫壞兒了。
楚江仙神色不變,處之泰然。
宋玉清輕笑一聲,“看來她是真死了,你們全瘋了,全瘋了!哈!孟離經呢?魏玄呢?還有陛下呢?為何她死了,他們還不出現?”
王問之沉下臉:“來人啊,把宋玉清拖走,他瘋了。”
“瘋了?哈,王問之,究竟是誰瘋了啊!”
宋玉清扶著棺材慢慢站起,外麵突然傳來一聲尖叫。
“這……這……”
一個冷漠沙啞的聲音響起:“尖叫什麼,我的名字剛剛不是已經告訴給你了嗎?”
“這……這個……”
“說啊,不說就把你的舌頭拔下來。”
管家聲音發顫:“阿……阿史那羅護前來吊唁。”
在場眾人同時一驚。
他?他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