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佑昏迷之後,再利用去參觀帝國軍校比賽現成的觀眾——不是場內幾萬民學生,而是主席台上坐的那二十來個位高權重的貴族和大臣。
他看準了眾人對淮裴那份幽微的心理,知道眾人一定會趁機打壓這個侵犯了他們利益的外來者,他隻需要隱在幕後,等著那些人為他衝鋒陷陣就夠了。
聯邦再在此時登場,把眾人心中原本就存在的懷疑被擴大到了極點——
原本就是個聯邦人,怎麼可能真心臣服於帝國。
是啊,還是屈居一個omega之下。
太子的脾氣可不太好,做事又強勢,哪個alpha的脾氣能好到這個地步,忍得下他。
alpha都喜歡柔弱聽話的伴侶,他一定是假裝的。
看來是積怨已深啊,說不定機甲失控也是假的,就是他故意控製機甲攻擊殿下,不然那場地那麼大,機甲為什麼不偏不倚就衝著主席台來了。
……
要不是景佑一開始就鎖定了漢諾威公爵,他現在大概已經成功了一半——另一半被塞希爾的意外回歸攪混了。
有了關係更親近的塞希爾,漢諾威公爵終究還是沒能如願陪伴在景佑身邊,陪他度過這段最艱難的時光。
“身邊的人背叛,私密泄露,監管不力……”景佑突然笑了一下,“這些都不算失敗,你們對我未免也太偏袒了。”
“不,景佑,我是想說,”塞希爾舔了舔唇,“無論是背叛還是其他什麼,錯都不在你,沒必要受害者有罪論,非要去追究是不是你做的哪裡不好對方才會背叛你,有些人就是天生壞種利欲熏心,彆人隨便給點餌料就迫不及待地咬鉤。”
“……這些是彆人的錯,你沒必要這樣自責,用彆人的錯來折磨自己。”
“就算不是彆人,那也是我們這些在你身邊的人的錯,我們本來應該保護你,提前排除一切隱患,結果我們臨到頭什麼作用都沒發揮,反而還要讓你來為我們操心,失職的是我們,不是你。”
景佑終於抬起頭,看了他一眼,還有些蒼白的唇角勾了勾,意味不明地
笑了一下:
“你覺得我在反思這個?”
塞希爾:“那你是在……?”
“我在想,當初我第一次發現慕燃有哪裡不對的時候,為什麼要讓你去收集所謂的證據?”
“因為元帥……”
“——而不是直接宰了他。”
塞希爾措不及防嗆了一下。
“察覺到身邊可能存在內應,為什麼沒有直接把人全部抓起來嚴刑拷打到找到那個叛徒?”
塞希爾抿了下唇:“景佑……”
“阿爾諾逃往雷諾公爵領地的時候,為什麼非要思慮周全,去引蛇出洞,而不是直接查封了雷諾公爵府,先把人握在手裡,再去找證據?”
“……”
“還有這次,”景佑嗓音輕緩,“我明明知道漢諾威公爵心懷不軌,也知道他想對付淮裴,為什麼覺得事情還沒發展到最壞的地步,想著用和緩一點的手段來處理?”
“直接把他關起來灌一杯吐真劑下去很難嗎?為什麼非要去想他事後會不會拿這件事大做文章?”
塞希爾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因為……”
“因為我軟弱,因為我善良,因為我總是存著不切實際的幻想,因為我總是瞻前顧後,擔心一點矛盾激化成不可收拾的模樣。”
景佑近乎嘲諷地勾起唇,目光幽深看不出絲毫笑意。
塞希爾徹底說不出話來了。
景佑說話的嗓音不急不緩,沒有絲毫要發怒或者情緒失控的征兆。就像是在談論今天的天氣如何。
“所以他們都覺得我好說話,都來算計我,哪怕最後暴露了,我也會‘和緩’一點來處理,至少維持住表麵的和平……死過一次竟然都還不知道悔改,真是活該啊!”
塞希爾毛骨悚然。
景佑忽然笑了一下:“父親說的對,心軟的人是坐不了王座的。”
他掀開被子,赤腳下地,因為常見不見天日格外白皙的腳背淹沒在了暗紅色的地毯裡。
“……你下來做什麼,快躺回去,醫生說你還要再觀察一段時間。”塞希爾站起身。
“下藥的人抓到了嗎?”景佑偏過頭,黑發從肩頭滑落下來,臉色蒼白沒有絲毫表情。
“抓到了,”在他的目光下,塞希爾不
自覺往後退了一步,“安全署還在審訊幕後的人,如果他能交代的話,那我們就可以拿到證據扣押漢諾威……”
“不用審了,漢諾威既然選了他動手,就不會給你機會查到他身上的。”
“那……”
“直接處死,”景佑道,“活剮。”
“……”足足五分鐘,塞希爾才艱難地出聲,“什麼?”
“刺殺儲君,意圖謀害國之棟梁,審什麼,不用審了,活剮,讓人錄下來,”景佑輕聲說,“那天我生病的時候來給我哭喪的人,一人一份。”
“——他下藥的那條路可不止我在走。”.
“俞佑安怎麼樣了?”
書房裡傳出的聲音把塞希爾飛出去的思緒又叫了回來。
聯絡官回複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清晰簡潔:“俞將軍已經沒有什麼大礙了。”
也算俞佑安運氣好,礦洞坍塌的時候他正好在操控室裡,薑懷瑾很快就把他挖了出來。
俞佑安心寬體胖,半點沒把自己一個人被埋在千米深的地底當回事,獲救的時候還在說夢話。
“076星開發暫緩,讓他和薑懷瑾立刻啟程返回帝都星,接管第三軍團。”
聯絡官:“殿下,如果讓俞將軍接管第三軍團的話,那第七軍團……”
帝國除了元帥之外,還沒有一個人同時掌管兩個軍團的先例。
“………………”
書房裡,景佑久久沒有說話。
塞希爾察覺一道視線落在了自己身上。
他意識到什麼,全身都僵硬起來,翻書的手指一動不動,活像手裡薄薄的紙張有千斤重。
十米的距離,甚至沒有牆壁阻隔,隻隔著幾排書架和一盆生長良好的綠蘿。
景佑冷靜到極點的嗓音清晰地傳來:
“第七軍團由塞希爾接手——從今天起,我任命塞希爾·威廉卡文迪許為第七軍團軍團長,其餘幾個副軍團長職位不變,協助塞希爾儘快熟悉第七軍團的事務,等他上手之後再重啟076星的開發。”
“………………”
塞希爾耳朵嗡鳴,萬頃海水傾壓而下,隻一刹那,他從頭涼到了尾。
第七軍團是帝國負責駐守邊境的軍團之一,也是……帝國最偏遠的軍團。
聯絡官不敢多言,低頭記下景佑的話,“兩份任命書都是即刻發布嗎?”
“是。”
“景佑!”
塞希爾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把書直接扔在地上,怎麼站起身衝進書房。
但他對上景佑的眼神時,宛如被一盆冰水當頭澆下。
所有的焦急和不甘都被澆滅。
他垂在身側的手指蜷了一下,澀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