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裴問他,為什麼。
答案兩人都心知肚明。
“因為我。”
淮裴平靜道:“他是亞特手下珍貴的試驗品,是他續命的仙丹良方,他要是死了,下一個就輪到我了,理查德可以保我一時,但他沒辦法保我一世,事實上連他自己都死在了亞特手裡。”
莊園內簌簌飄落的樹葉落在他指尖,光禿禿的枝頭上懸掛著幾許冰淩,首都星的冬日總是這樣冰寒徹骨。
沐恩沉默。
“之前回到聯邦的時候,你讓我忍,不知道他消息的時候我可以等,找不到他的時候我可以等,現在我知道他在哪了,為什麼還要等?”
“他已經……等了我二十多年了。”
沐恩久久凝視著他,眉心蹙起一道折痕,“那我們原本的計劃……”
“你放心,答應你的事情我會做到。”淮裴說,“理查德幫過我,他想做的事情,我會幫他完成。”
“——在離開聯邦之前,我會徹底鏟除掉這些毒瘤。”
沐恩長長地出了口氣。
他揉著額頭:“真是,變化總比計劃快,原本什麼都安排好了的,為什麼偏偏趕在這時候……”
淮裴原本準備離開,聽了他的話,心底忽的一動。
是啊,為什麼偏偏趕在這時候。
在他同意了沐恩的計劃,準備以身獻祭,潛入深淵和惡龍同歸於儘的時候。
蘇憶闖了進來,用一條他期待了很久的消息徹底打亂了他們的計劃。
蘇憶……
淮裴不知道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
四周的陰雲仿佛一瞬間被驅散,滿腔孤勇裡注入了一汪暖流。
……明明不打算讓他知道的。
明明之前表現的也很配合。
在赫拉星那半個月,兩人默契的連提都沒有提一句。
為什麼還是插手了呢?
淮裴不自覺握緊拳頭,手臂上已經快要完全愈合的傷口傳來撕裂般的疼痛。
——所以,是因為他擅自行動之後受了傷的緣故嗎?
淮裴把腦海裡的念頭按下去,努力讓自己的嗓音聽起來正常
一點。
“……至於泄密,你大可不必擔心,我這次不會用第四軍團。”
得知父親下落後就一直緊繃的心弦驟然放鬆下來,他抬手按住胸口,感受著手心底下狂跳不止的心臟,長睫遮住了眼底深不見底的暗流。
“——但我也不是一個人。”——
斯維爾特山脈。
山體好似遊龍橫臥,蜿蜒出去近百裡,一眼望不到頭,山峰最高處足有近千米。
清風掠過林梢,大片鬆林波濤般起伏。
剛下過雨,山間泥濘難行。
一行人悄無聲息潛入,快速隱入荒無人煙的山林。
“速度要快,不能打草驚蛇。”
“所以我們真的三個人就來了?到時候我跟淮裴下去,留你一個人在地麵監控?萬一你出事了怎麼辦?這林子那麼大,萬一有什麼野獸呢?”
“不,我下去,你和沐恩留在地上。”
“你一個人?能行嗎?不是說這底下至少也是幾千人,總不可能都是弱雞研究員……親愛的我沒有說你也是弱雞的意思,我的意思是這底下這麼多人,你自己下去能行嗎?”
“警衛再多也不可能全在同一層,他同一時間要麵對的最多上百人,他應付得來,前期儘量注意掩藏不要被發現,不然你被堵在地下就是寸步難行,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動手……就算動手,你也千萬要記住,這是幾百年前的建築,還是地底,絕對不能動用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有塌陷風險,到時候就算你帶著機甲自己能出來,也沒辦法在踏成一團的地底把你父親給挖出來,知道嗎?”
“知道,除了警衛,還有其他的嗎?”
“其他防禦係統肯定也有,原始設計圖紙已經發送到你手裡了,不確定他們有沒有改裝,隻能你自己小心。”
“知道了……差不多到了,先切斷四周的網絡屏蔽信號,不會被發現吧?”
“不會,從裡麵傳輸出來的信號被攔截後會傳輸到我這裡,我儘量幫你拖延,短時間內不會被發現端倪,你動作要快,萬一出現變故,我會給你傳信,無論如何你都得先撤出來,明白嗎?”
“明白。”
無數裝備在四周鋪開,沐恩動作迅速地做著最後的調節,忽然,他停下動作,抬起頭。
“還有件事,我需要你的承諾。”
淮裴注視著四周的山林和遠方一望無際的荒原:“你說。”
“第四軍團就在千裡之外,那隻是逼不得已之下的保障措施,非不要不會動用,你救人出來之後我們立刻就走,不要節外生枝。”
“……”
“無論你看到了什麼,控製住自己的情緒,不要做任何多餘的事,可以做到嗎?”
冷風呼嘯著穿過兩人之間的空地,冬日的風凜冽的仿佛刀子。
淮裴喉結動了動,“可以。”
沐恩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說:“好,我相信你。”
他設置程序,按下啟動鍵,方圓百裡的網絡被悄無聲息切斷,信號屏蔽儀將這裡打造成一個無形的牢籠。
地下入口被偽裝成一處廢棄的小院。
柵欄環繞著白牆低矮建築,院子裡雜草叢生,山間氣候不比城市,即使在冬天依舊葳蕤茂盛。
半人高的枯黃草叢掩映著鐵門,生鏽掉漆的門牌上,花體英文隱約可見——
GardenofEden
既然是偽裝成無人居住,門口自然沒有人工警衛,但藏在山林間的監控不能切斷,一旦斷開聯係超過三分鐘,係統就會向主控中心發送警報。
沐恩做了個病毒程序,用來蒙蔽門口的監控和自動警示係統。
監控仍在運行,但是會繼續向內傳輸影像,不是重複某個時間段,而是幾年間拍攝下來的無人影像剪輯合集,總時長超過三小時,避免AI檢測到重複影像報警。
做完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