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什麼張家,去城北的周家。”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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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娘子真是可憐啊。”
“是啊,她那口子活著的時候遊手好閒,死了還要纏著不放,可叫人母子幾個如何是好。”
街麵上幾個大媽湊在一起竊竊私語,她們議論的主角,周家娘子抱著幾個年幼的孩子滿臉憂愁。
而他們都看不見,在周家娘子身邊站著一個年輕男人,這男人用眷戀的眼神看著母子幾人,聽到大媽們的閒言碎語又惡狠狠地瞪過去,可馬上又將目光縮回去,小心翼翼看向旁邊,劉老道一手符籙一手長劍,氣定神閒。
老道朝男鬼勾了勾手指,那鬼便不情不願挪動腳步,來到院子中央,一轉身便顯出身形。
“嚇!”
本碎碎叨叨看熱鬨的人們頓時被嚇得連滾帶爬躲得遠遠的。
反倒是周家娘子懷裡的幼子朝著男子伸出雙手,奶聲奶氣的叫到:“爹爹。”
周家娘子也麵色複雜地看著男鬼,喚了聲:“相公。”
男鬼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老道眼睛又是一瞪。
男鬼認命點點頭,轉過身背著妻子,顯出恐怖的死相。
男鬼身前欠了大筆賭債,被亂棍打死清賬,死相恐怖不說,渾身也是斑斑血跡,整條街麵都被駭得大氣也無一聲,周家娘子也捂著孩子的眼睛,語帶哀求:“道長。”
老道點點頭,長劍一擺,高聲念誦:
“十方諸天尊,其數如沙塵,化形十方界,普濟度天人,委炁聚功德,同聲救世人……”
男鬼一聽,先是愣了一會兒,便馬上跪下磕起頭來。
須知,法師驅鬼不外乎驅趕、誅滅、超度三種,其中驅趕最省事也最為普遍,誅滅更是永除後患,唯獨超度耗費精神耗費法力,大多法師都不會輕易超度。
男鬼見劉老道肯為他耗費法力超度,怎能不感恩戴德。
頌詠聲中,男鬼轉世升天而去。
法事做完,周家娘子拎著竹籃走到老道麵前,卻突然跪下磕了個頭。
“多謝老道長為我家相公超度,但平日家中無甚積財,相公的喪事又把財貨耗得七七八八,隻得用這些不值錢的東西稍稍抵下法事費用,餘下的請寬限幾天……”
老道趕緊將她扶起來,看了看籃子裡的物件,不過是些五穀雜糧。
瞧著女子身後怯生生看著他的幾個孩子,老道從籃子裡拿出一枚雞蛋,大笑著說道:
“區區小事,不足掛齒,有這枚雞子,也就夠了。”
說完,一轉身,就變回了苦瓜臉。
走了幾步,遠遠看見李長安迎麵而來,上前就把他給逮住。
“你方才跑哪兒去呢?”
原來,法事才剛開始,李長安就不見了蹤影。
“我……”
李長安話才起了個頭,老道便眼尖地瞧見他手裡攢著一張黃紙,心裡頓時泛起毛來。
“這是什麼?”
“玄機道長啊!”突然,一個麵容富態留著一嘴鼠須的中年男人從旁邊竄了出來,老道躲避不及,被他一把抱住了腿。
“還請救救我家老爺的命啊!”
鼠須男人一番哭訴,老道才搞明白這位正是那張家的管事,方才李長安沒乾彆的,就是去揭了黃榜,順道領來了這位張家的管事。
這位管事也來得巧,方才從男鬼現身到被超度,全被他看在了眼裡。
“居士放心,我輩修道之人怎會放任邪鬼作祟!”
老道一臉義正言辭唬住了管事,隨後便把李長安拉到一邊,火燒屁股似的,低聲質問:“你小子胡搞些什麼明堂?”
李長安反倒驚訝起來:“師父,你不是說就一隻小鬼嗎?”
“小鬼怎麼的?小鬼就不凶啦!”說著,老道指了指那張家管事,“你趕緊去把這事兒給推了!”
可李長安卻定定站在原地沒有動彈,反倒問起劉老道:“師父,不知道周家的法事,你得了多少報酬。”
老道老臉一紅,知道他方才打腫臉充胖子的一幕讓徒弟給瞧見了,卻不肯失了麵子,擺出師父的架子,猶自辯解:
“我是怎麼教你的,咱們一派那是以濟世度人為宗旨,降妖除魔為根本,做法事講什麼報酬?!”
李長安卻是歎了口氣,一路上,老道這番心慈手軟的做派他也是見多了,以老道的本事,衣食住行本不用如此寒酸,但奈何,他一來謹小慎微,不肯接大買賣,二來是個軟心腸,受不得窮苦人家的錢財。
劉老道為人是好,可惜……
李長安瞧著老道,語重心長地說道:“師父,我們沒盤纏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