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
房內漸漸響起呼嚕聲。
冷冷月光下。
婦人曾再三回顧的那灘稀泥處,忽的翻騰起來,一些紅色的爛泥翻出泥麵,彙聚在一起,像是活物,蠕(和諧)動著往婦人房門方向而去。
剛到門下。
門梁上的黃符便像即將燃起的樹葉,微微卷曲起來。
紅泥的動作便突兀一頓。
似乎踟躕了一會兒。
改變方向。
往沒有符咒庇護的神堂,家中另一名“女子”的方位而去。
…………
小結巴的哥哥做了個奇怪的夢。
他夢見不正經的酒神叔叔往他肚子裡塞了一團紅光,接著,他的肚子就像孕婦一樣大了起來。
周圍的孩子都來笑話他,說他是個怪胎還要生個怪胎。
他很是委屈。
這又不是他想的,是老娘逼他的!
他嚎啕大哭著才跑回家……
“汪!汪!汪!”
一陣狗叫聲便將他從夢中喚醒。
甫一醒來,便覺得有些不對勁。
下麵涼颼颼的、黏糊糊的。
好在神堂裡長燈不熄,他瞪著朦朦睡眼瞧過去。
可隻一眼。
睡意便飛到了九霄雲外。
但見不知不覺間,自己的兩條腿被掰開,幾成了倒w(和諧)形。一個通體紅色的小人趴在他股間,兩手搭在他的大腿上,沒有一點兒毛發的臉對著他的“大象”,竟是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困惑。
接著。
紅色小人似乎察覺到了他的清醒,抬起了頭來。
雙方立刻瞪了個對眼。
一者驚恐,一者困惑。
沒等他尖叫出聲,那小人就跟跳水似的,忽的往他身下一紮。
“啊!嗷!嗷!嗷!嗷!嗷!”
頓時間。
撕心裂肺的慘叫驚破夜空。
真真是聽者傷心,聞者流淚。
左近的人家都像沸水掀開了鍋,喝罵聲、雞鳴聲、狗叫聲、孩童哭鬨聲一時並起。
婦人被這吵鬨驚醒,察覺到慘叫來自於神堂,來自於自己大兒子,忙不迭抄起棍子,慌張撞出房門。
匆匆搶入神堂。
卻是如遭雷殛,呆立當場。
隻見得大兒子在地上哭喊著、掙紮著、翻滾著。在他的股間,通體赤紅的嬰孩模樣的怪物已然擠進去了半個身子。虧得白天那條大狗叼住了怪物的一條腿,拚命往外扯。
“娘,救我!”
婦人如夢初醒,急忙抄起棍棒上前。
可這時。
那怪物卻又主動抽了出來,手裡抓著團紅泥往大狗頭上一擲。狗狗便“嗚咽”一聲,鬆開了嘴,翻倒在地。
怪物便趁機往角落一滾,沒了蹤影。
稍後。
大門被撞開。
李長安三個急急闖入門來。
“發生了何事?”
婦人打了個哆嗦,一把攥住了馮翀。
“妖、妖、妖怪!”
……
廢了老大的勁兒,才讓婦人鬆開了手,又讓哭哭啼啼的小子說完了事情經過。
三人留下一副膏藥,便趕著去追索妖魔蹤跡,留下母子倆抱頭痛哭。
“娘。”
這小子早哭花了臉。
“不扮酒妃了好不好。”
“好好好,娘聽你的,以後都不扮了。”
“那,咱家養狗好不好?”
婦人習慣地就要拒絕,可想起方才大白狗的拚死相救,心頭一軟。
“娘聽你的。”
“太好了!”
小子的臉上一時雀躍。
“小白,你終於可以住進咱們家了。”
“汪。”
“還有小黑、小黃、花兒……”
婦人的臉色漸漸黑成鍋底。
…………
拋開倆母子養狗的問題不談。
李長安三人循著妖怪留下的蹤跡,一路追尋,最後到了一戶人家當前。
出乎意料。
竟是白天才拜訪過的侯家。
“如何?我這宅中可有妖怪?”
侯員外問得很不客氣。
這也不奇怪。
任誰大半夜被吵醒,還被告知家裡潛入了妖魔,要裡外搜查一遍,且人人驗明正身。
誰都不會有好話相送。
但好在三人身份特殊,在白天也有一麵之緣,再加上近來城中的風言風語。侯員外到底也沒把三人掃地出門,反而捏著鼻子答應了下來。
隻不過。
李長安祭出衝龍玉,馮翀舉著羅盤,把宅邸裡裡外外都翻查了一遍,卻完全沒有找到那妖魔。
這下子,對方就更沒忍耐的理由了。
“奇怪。”馮翀急得直撓頭,“那妖怪明明進了此宅,宅中也殘有妖氣,也沒見著離開的跡象,怎麼偏偏就找不到呢?!”
薄子瑜則有些不甘心,還想上去與侯員外據理力爭。
可道士卻趕緊攔住了他。
“是我等莽撞,叨擾貴府了。”
“無妨。”
員外雖然臉臭,但好歹沒翻臉。
“三位也是拳拳之心。”
完了,興許是擔心三人再整出什麼幺蛾子,卻是主動送出了門外。
可才到門口。
正要揮袖送彆。
李長安卻突然上前攥住了他。
“居士噤聲。”
侯員外詫異地迎上道士炯炯目光。
“妖怪就在夫人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