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怪蝶呀,這是南海怪蝶!”
李道士愈加懵逼:“到底是百幻蝶還是南海怪蝶?”
“百幻蝶就是南海怪蝶,南海怪蝶就是百幻蝶。”
馮翀手舞足蹈說完,卻瞧見李長安仍舊一副禮貌而不失尷尬的笑容。
沉默了幾秒。
“道兄見諒,是我心急了。”
他很有修養地道了聲歉,為李長安慢慢說來。
“此妖叫百幻蝶,隻出沒於南海的海市蜃樓之中。生於幻境,長於幻惑,又叫南海怪蝶。”
“南海地界,偶爾有船隻靠岸,船上空無一人,倉中貨物俱在,且無打鬥痕跡,土人傳言這是被南海龍王給招去了。或是,有慕道之人往南海尋求仙山,幸運得仙人賞識,在仙境享樂到垂垂老朽,臨死想要埋葬故裡,回到桑梓,卻發現父母尚在,妻子青春不改的,大多都是在海上碰到蝶妖寄生的海市蜃樓,為其幻惑所致。”
“此妖本就稀少,又行蹤詭秘莫測,世上少有人知。即便是我師門,千年來都沒人見過實物,隻有卷宗裡有寥寥幾行記載,還是祖師爺從白澤(神獸,通曉天下萬物的狀貌)處得來。”
隨著講述,馮翀越是興奮,他盯著大蛾子,像是貧寒的遊戲黨盯著一張3080ti。
“道兄,虞大人,見到它,我終於明白那個郎中是何身份了!”
“他就是百幻蝶。”
馮翀雙眸湧光。
彆看這十幾天,他隻是待在山上,不像李長安夜夜巡城、防備妖魔,但麵對郎中的無可奈何與治療妖疫的法子遲遲沒有進展,卻是讓他心力交瘁。
如今,能揭開郎中真身,仿若撥雲見日,一時難免滔滔不絕。
“這妖孽是將自己一分為二,將真身藏在此處,將元神化作幻身在外行走。怪不得對它摘心挖眼、剝皮抽骨,它都能若無其事。原來山上的隻是一具幻身,再如何折磨,也不過是將刀刃刺進流水,並不會對它有真正的傷害。”
“也就是說。”李長安插話,“殺了這蝴蝶,才能殺死郎中?”
“不。”
馮翀卻是搖頭。
“百幻蝶不同於尋常生靈,它是虛幻之物,身即是魂,魂即是身。不管是毀掉山上的幻身,還是眼前的真身,都不能真正殺死它,隻有將它的身魂合一,才能徹底將其誅滅。”
“唔~”
李長安沉吟稍許,問了句十分掃興的話。
“殺了百幻蝶,能治好已經妖變的人麼?”
馮翀臉上的興奮頓時一滯,支支吾吾幾聲,撐起一抹苦笑。
“總歸有些用處吧。”
好吧。
就是不能。
不過今夜剿滅了妖巢,對於瀟水的妖疫而言,譬如重病之人拔除了病灶,雖不能徹底恢複健康,但好歹能阻止病情繼續惡化。
他左右瞧著沒再什麼妖怪,便準備招呼兩人,一起將這大蝴蝶從牆上弄下來,好趕緊收工,回邸店換上一件乾爽的衣服。
這時候。
沉寂了許久的虞眉卻是又突然開口。
“奇怪。”
那點兒奇怪?李長安正想問。
馮翀揪住眉心,同樣說了聲:“確實奇怪。”
所以說到底是哪裡奇怪?
好在馮翀主動解釋道:
“百幻蝶是存身於海市蜃樓中的妖物,不應該出現在現世?”
李長安不解。
“魑魅都能出現在鬨市,百幻蝶為何不能?”
“兩者之間並不相同。”馮翀解釋,“魑魅雖生於山林瘴氣,但畢竟是世間生靈,短時間脫離棲息地,也能存身。但百幻蝶不同,本是虛幻之物,生於幻境,也隻能存在於幻境。或者說,它本身就是海市蜃樓的一部分,除非……”
他開了個小玩笑。
“瀟水城是一座海市蜃……”
馮翀的話好似打開了什麼閥頭,李長安覺得,似有一個被自己忽視的念頭即將浮出腦海,可這時候,馮翀卻突然停聲。
道士疑惑抬頭。
“馮道友?”
他發現馮翀的手舉在半空不動,嘴巴微張,整個人停駐在說話的姿勢,似乎在那瞬間,時間在他身上停滯了。
李長安轉向虞眉。
“虞大人?”
虞眉也是如此。
像一座雕塑,全無回應。
李長安的神經頓時繃緊,甚至於,有些毛骨悚然。
不僅是因虞眉、馮翀,更是因為他發現周圍突然安靜了下來,屋外的雨聲,熱風鼓動聲,火焰翻騰聲,通通在一瞬間被掐斷。
他轉頭回望。
瞧見了凝固的火焰。
……
仿佛有人按下了暫停鍵。
除了李長安自己,世上其他一切事物都凝固下來,包括翻騰的火焰。
而當火焰們安靜下來,瞧著就像是一條條一縷縷紅色的光霧,凶猛不再,反透著柔和之感。
李長安手賤一戳。
嘶。
還是燙的。
這就好。
道士笑了笑,回到虞眉與馮翀身邊。
他也不客氣,先把馮翀身上的符籙、法器能用的都搜走。
又到虞眉跟前,先幫她把臉上礙事的麵具揭開,揉平她的眉心,又把微闔的鳳眸撐圓。果然呢,就是長大的阿梅嘛。
他滿意點了點頭。
一視同仁,也將虞眉身上的零碎家夥收羅進自己兜裡。
然後晃蕩著滿滿的衣兜,按著長劍,孤身往一片死寂的洞外走去。
我倒要看看。
這鬼地方還有什麼花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