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手指寬的縫隙不停地生長。
先是手掌,再是手肘、肩膀,接著,是舒展開的肋骨、脊椎與臟器。
再然後。
是頭顱與那一雙漂亮的丹鳳眼。
接下來是什麼呢?
曾廣文腦中空白,記不太清了。
似乎是尖叫。
是奔逃。
是跌了一跤,眼鏡不知飛到了哪裡,世界於是更加混亂。
到現在。
好像一切都消失了,除了嗚咽的風雨,院中再度歸於沉寂。
它呢?易寶華呢?蕭疏呢?
可惜沒了眼鏡,高度近視的他什麼看不清。
曾廣文悲哀的發現,彆說主宰自己的命運,就是想要看清自己的處境都辦不到。
此時。
“嘎吱。”
有輕響傳入耳中。
那是某種東西踩過廊道木板的聲音。
曾廣文早已是驚弓之鳥,頓時一個激靈躥起來,雙手在混茫的世界裡胡亂摸索。
然而。
牆壁。
牆壁。
還是牆壁。
他終於意識到,自個兒一頭紮進了死胡同裡。
而與此同時。
那“嘎吱”聲卻越來越重,越來越近,越來越急,某種東西正在向自己逼近!
他猛然回頭。
一團模糊的影子近在咫尺!
無處可逃了。
驚恐之極後,憤怒油然而生。
曾廣文忽的發出不似人聲的哀嚎,甩著一臉鼻涕和眼淚,猛地朝那團影子撞去。
雙方霎時倒地,墜入積水,滾成一團。
他摸索到大約是脖頸的地方,兩隻手便死命掐了上去。
“老子不怕你!”
“咳、咳,放手。”
“你不要我活!”
“我是易寶華。”
“老子也讓你……啊?”
他把臉貼上去,眼睛在對方臉上“摸”了一遍。
還真是易寶華。
尷尬起身,把對方拉起來,訕訕要說些什麼。
易寶華卻突然拽住了他。
“快跑。”
聲音打著顫。
“它來了!”
……
接下來。
又是一通亡命狂奔。
但天色晦暗,曾廣文又是個睜眼瞎,不出意外,腳下被什麼東西一絆,踉蹌幾步,仍舊撲到在地。
雙手胡亂扒拉了幾下。
竟然摸索到了一個熟悉的物件——自己的眼鏡。
他趕忙爬起來,把眼鏡往鼻梁上一架,餘光窺見身旁矗著個人影,不假思索拽住對方的手。
“走!”
人影沒有動彈。
曾廣文的心卻猛地一墜。
因為那隻手……冷得像冰。
……
殘暉還盤繞在院子裡。
眼鏡兩個鏡片雖然不見了一片,另一片也爬滿了裂紋。
但透過它,仍可以看清楚自己已然回到了原地——享堂門口。
而隻需稍稍扭頭,就能看清身旁究竟是何人。
但曾廣文的勇氣好似已隨著憤怒宣泄一空。
“易寶、寶華?”
他舌頭打著節。
人影沒有回應。
“蕭疏?”
話中已帶著哭腔。
人影依舊沒有回應。
鬼使神差的。
他似眼前依舊看不清一般,摸索起那隻冰涼的手。
從手腕,到手背,再到指尖。
“你的指甲怎麼變長了?”
人影終於有了回應。
它無聲貼近過來,脖頸好似扭動的蛇,將頭顱放入了曾廣文的眼簾。
通過爬滿裂紋的鏡片,他看到了一張支離破碎的臉。
曾廣文像離水的魚,開闔著嘴,聲音近乎呻吟。
“向、向岱……”
“妖孽!”
忽然。
耳邊綻起一聲冷嗬。
眼前的行屍突兀橫飛出去!
峰回路轉。
曾廣文還沒反應過來,衣領一緊,人已往後拋飛出去。
而在這一刹那。
他看見李長安神情平靜與自己錯身而過。
一改平時相處時的散漫與隨意。
眸光冷冽。
仿佛黑暗中迸起的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