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懂密咒,但讓我來猜,‘啖吔咦珂’的意思應該是……”
手電掃過周遭。
曾經精致華美的神堂已成一洞廢墟,就連‘啖吔咦珂’也散成一堆亂石,隻餘頭顱嵌在洞口。血符繪在祂猙獰的麵孔上,襯著廢墟,莫名有幾分悲憫。
道士稽首一禮,隨即,轉身大步離去。
“封邪鎮魔。”
…………
李長安拎著邵教授回到地麵。
一路沒出什麼變故。
就是剛出隧道口時,冷不丁被風雨拍了個踉蹌。
驚詫抬頭看。
鉛雲低沉若海天倒垂,狂風若聚浪,暴雨如怒濤,幾乎席卷人站不住跟腳。
一來一回的功夫,雨勢居然大到了這種程度?!
李長安頂著風雨,把邵教授帶到旁邊一座還算完好的屋子裡,考古隊其他人已經等待多時。
他們看到兩人一身狼狽,邵教授又是副失魂落魄模樣。
半是驚奇半是關切。
“地下發生了什麼?教授又怎麼啦?”
道士把事情簡略說了一遍。
“多半是被屍氣熏著了,緩一緩就好。”
“屍氣?”
“就當是沼氣吧。”
道士無意細說,眼下也不是廢話的時候。
他把邵教授交托給幾個學生,囑咐他們趕緊回宗祠,拿了東西馬上走,自己隨後就去村外與他們彙合。
眾人吃了一驚。
這樣緊要的時候,他還要分心去做什麼?
李長安笑了笑。
“村裡的活人可不止咱們。”
……
昨天,大夥兒作出徒步離開的決定時,除了對路途風險的擔憂,還有一個大家都心知肚明卻避而不談的問題:是否帶上村民。
從道德來講,拋下老弱自己逃命是可恥的。
但從現實考量,誰敢把七個形同枯木的百歲老人帶進風雨交加的危險山路?更重要的是,他們本身的怪異行為,很難不讓人把他們同村子的種種詭異聯係到一起。
大家冒著風雨離開,是為了逃離村中的危險,而不是為了帶著危險一起上路!
但今天。
事實證明,村民所崇拜的‘啖吔咦珂’並非邪祟,反而是鎮壓邪祟的看門人。
那麼作為祂的信徒,村民也多少擺脫了懷疑。
況且,因為邵教授的儀式,封印在地底的邪物已然脫困,李長安臨時的補救也隻能應付一時而已。
如此,村子已經從一個可能會爆炸的火藥桶,變成即將爆炸的火藥桶,留下來的人下場悲慘無疑!
也許帶上七個老人上路徒增累贅,也許他們老朽的身軀根本頂不住路上的風雨。
但如果不試一試,良心難安。
……
大約半個小時後。
某位老人的住處。
李長安的對講機響起呼叫。
“我在,怎麼呢?”
對麵響起一串亂七八糟的話語,每個人都在搶著說話,每個人都說得又快又急,夾雜著風雨,什麼也聽不清,隻能感受到語氣中的憤怒、焦急與惶恐。
“冷靜點,王哥,你來說。”
稍許。
王忠民壓抑著怒火:“車子被砸壞囉!你那邊要小心,肯定是那幾個老東西乾的!”
李長安沒急著回話,他放下對講機,看向一旁。
那裡躺著一具骸骨,完整,慘白,就同那洞窟中的骸骨一般模樣。隻不過,洞中的骸骨都套著華美的盛裝,而眼前的隻有一套洗得發白的、陳舊的、老式的衣褲,一套村民們日常穿著的衣褲。
骸骨表麵沒有風吹雨嗮的痕跡,仿佛新鮮出爐,而骨頭周遭也不見血跡,甚至,聞不到一絲血腥味兒。
此情此景。
仿佛是骸骨的血肉有了自己的意識,自行離開了這副軀體一般,透著股荒謬與怪異。
這半個小時。
李長安用了神行符,拜訪了七個老人的住處,而這是他見到的第七副骸骨。
他擰緊眉頭,再一次抬頭看去。
鉛雲益重,風雨益急。
天光昏冥仿佛入夜。
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