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順慈烏發半挽,白淨的鵝蛋臉上還帶著明顯的病態,她本就模樣溫婉、身姿纖薄,如今一看,雖襯得人有些羸弱,但那雙杏眼卻有灼灼凜光。
哪裡像是快要死的人。
“小,小姐,”她將嘴角扯起來,眼尾瞟過那抹銀色,“您身子柔弱,此般玩耍怕是會傷了自己,還是擱下吧。”
她邊說邊推,那瘦弱的身體突然力氣大得奇怪,這把刀,竟紋絲不動地架在她頸間。
蘇順慈慢慢掃過她一身裝束,開口道,“春新店的牙靴,榮家鋪的折枝香。”
“嬤嬤一身用度不下百十兩銀子,如此財富,怎麼給兒子還個賭債還要挪用老夫人的私產呢?”
“小姐說混話了,老奴怎聽不懂。”
“你耳聾眼花,自然聽不懂。”蘇順慈‘啪嗒’往桌上扔下一本厚冊子,淡淡道,“私田、商鋪、園林,老夫人手下逾製的買賣不少,被你插了一腳的,也不少。”
“五年能貪多少銀子來著,嬤嬤替我看看?”
陳嬤嬤越翻那冊子越心虛,額頂豆大的汗珠一顆一顆往外冒,這賬目,委實太詳儘了些,有些條目,竟是她自己都未曾記錄在冊的。
“嬤嬤可是在想,我煢孑一身,在這高門大院裡,除了外祖父憐惜,連丫鬟小廝都看我不順眼。”
“如今他老人家不在京,府中哪裡有人會幫我的忙,我哪裡能拿到這個。”
“對嗎?”
蘇順慈輕輕偏頭,看著她漸漸崩裂的神色,抿唇淺笑,抬手將匕首轉收回腰間,而後饒有興味地看向窗外一眾人影,“嬤嬤近年行事,積怨良多,交好卻少,滿院子的人,不知有多少想將你拉下來。”
“若賬本先到了他們手中,”她伸手敲敲窗欞,“似乎更有意趣。”
“錯了,我錯了,奴婢不該聽奸人所言害小姐性命。”陳嬤嬤‘撲通’跪下來,扯住蘇順慈的衣角,“若能得小姐寬宥,老奴定上刀山下火海,絕不負小姐所托!”
“好,”蘇順慈冷下臉道,“那就勞煩嬤嬤替我請個大夫來。”
“此事……倒不是老奴不願,隻是有些麻煩。”
陳嬤嬤起身上前,恭敬地替她斟茶,“半個月前,老夫人便將家裡大夫都遣散了。昨夜,她又勒令府中上下交還傷藥到庫房,凡是出入府門的,都要仔細盤查,藥和生人一律攔住。”
“眼下,我就算能將人帶進來,傷藥和銀針恐怕也帶不進來。”
“半個月前?”蘇順慈原以為她外出買賣北涼暗探的消息被人追殺是意外,如今看來卻是未必,可老夫人怎會同北涼人扯上關係。
“你過來,”
她突然喚人附耳靠近,少頃,聽者臉色微變,“這……”
“還不去?”
“是。”
……
厚仁齋內,陳嬤嬤侍候在亭下,難為道,“她說,您逾製經營,是連累全家的大罪,您要是不怕被發現,那她也不怕和您一起去死。”
茶盞在掌,蘇老夫人捏的指節泛白,竭力保養的眼角隱隱氣出細褶,“這小賤蹄子裝的純良本分,我還認她是個糊塗沒腦子的,心想何必用這招殺人。”
“不想她禍心膽大,還敢將手伸到我這兒,昨夜怎地就沒活活病死她。”
陳嬤嬤忙替她捋順脊背,出聲勸解,“若昨夜人病死還好,偏偏死撐著喘氣,萬一她若真豁出命將這事兒鬨大,吃虧的可是夫人您呐。”
“不如……”陳嬤嬤眼底精光一閃,“咱們就順她的意,她要大夫,咱就請最貴最好的大夫來,將聲勢鬨大。”
“她以為自己喝的是救命的藥,實則是要命的毒,屆時再將那‘誤診’的大夫告上府衙,自可替她辦一場風風